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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卷十二

  夏吏部

  今吏部司务夏公官明,往计谐在京,与数举子游于西山,探奇迤逦,遂至幽僻。日入,欲返不能。隐隐见林际灯光,趋之数里,始得车门大厦。应门者曰:“相公何来?”众告以故。曰:“且止,待入白主人。”有倾,数人舁一肥大美妇人出,曰:“佳客枉临山中,卒不能授餐,奈何?”众曰:“乐而忘返,但得托宿于华居足矣,尚他需乎!”于是,宿客堂上,又强令从人宿内室。夜半,数人复舁前妇人出,尔嗔呼曰:“诸公可出矣!”众呼从人,妇人曰:“去迟,祸及公等,安得呼奴!”众错愕奔出,莫知其故。立山头回望,天已曙,尽失故宿处。再往觅从人,惟有残骸。或首或足,挂树梢,鲜血淋漓。内夏公仅一仆,皆为股栗胆落,痛苦而返,竟亦莫知其故。万历乙未,夏公为南国博,与歙人程彦之之英谈。始,妇强令人从宿内室,杀心已动。肥大妇人必是虎鬼,不然何暴惨若是!

  章元礼吏部

  稽勋副郎德清章公元礼,尝在京娶一妾,复买二小婢服役。宅城西脚下,大都吏部多居此。公方与客夜坐纳凉,程彦之与焉,忽闻内呼声甚厉,公以为妾嘻,颇不悦,曰:“娶得小家女甚苦。”已,见火焰流闪,大怖。入内观之,妾衣尽裂,裸卧地上,口鼻耳皆是沙泥饭塞满死矣。公怒呼妾名,曰:“我在此,何物鬼乃尔!若是冤鬼,我清明后荐度。不然,奏之上帝。”已,渐渐苏,独一婢烧死炕上,两臂皆糜烂。问妾何以故,曰:“一着绯少年女子拽我去,已至十王府街,闻主公怒呼,遂释我得返,而小婢竟往。”发炕,果有着绯少年女子尸在焉。问主宅者,云:是前吏部某公妾,为其夫人以妒杀之。而不见尸出,不知瘗炕内。公急迁去。去时,仿佛见一女子犹曰:“莫忘清明后语。”公性毅烈,平生不信鬼,今乃?t然。此万历癸巳年事。彦之谈。

  一女子即为厉,何至暴悍如此,其妒甚于妒己者,被杀固宜然。元礼一怒而魂还,必有以摄之于幽者。

  金沧道衙鬼

  蕲水王公启善,任金沧道兵宪,衙枕山起。竹木丛荫内,常失牲畜。人言往?W者甚苦鬼物。一日,公读书一楼下,闻楼上声响大作,公怒拔剑登视,果见异形奔避。遂为文欲以关白点苍山神,夫人曰:“鬼无祀,故为厉。使更得罪于幽,何忍?不若祠之为衙后土地。”公从之,自是绝响,所失牲畜渐出。何文兴谈。

  世未有不忍于鬼者,今且然,何有于忍者!此正与子产立公孙泄意同。仁且智,夫人有焉。

  锅精

  蕲水刘元载,掘塘至深,忽见大锅,再深掘之,已若可得。忽自跃入他水中,捞摝不得。后数年,大雨,塘溢,锅高出水上,破堘顺流而去。经二十里入大河,再三十里入大江,不知所往。盖其地有宝陀山寨,乃前人筑以避乱者。寨破,居人被杀,此锅必寨中所用,久乃为祟。山下另有血塘,亦似流血,故李华之吊战场有以。何文兴谈。

  浙省南关署鬼

  浙省南关署,万历丙申,有主政公秉烛观书,忽一蓝面鬼历阶而上,揄挪于前,撤其烛而去。主政公怒起逐之,匿入假山不见。次日,观书如昨,而伏人徒兵器伺之,忽一妇赤面亦着绯,趋而进,夺烛去。众出逐之,妇与烛俱失所在。时程彦之客章吏部,于德清山中迎唐栖医师视疾,来言其事如此。

  沈莲池禅师

  禅师沈莲池,杭郡秀才。与诸友课文,闻一友死,即感怆投笔,披缁坐蒲团。十年通慧,知未来事。同邑吏部郎虞公淳熙,始欲北面从其教,禅师曰:“不可。君贵人,明年登第矣。”既之京,试毕,其试题并虞试文,皆从杭录就,因虞使驰寄虞,谓已中也。虞大喜,校己文,不差一字,是年果中。禅师嘉靖乙未生,今居杭深山寺中,缄口不言休咎。人所供施甚饶,皆以施游僧以千计。蕲水徐进士恒庵,令仁和,尝邀致客榻数日,问能了生死否?曰:“出家三年,已了生死。至今所不尽了名根耳!”虞公前身,为杭城老僧,其祖尝供奉之。将化,言往虞宅而虞生,今在。告与禅师,为支遁之游逍遥谈麈。

  颜维乔先生

  颜先生木,随州人。与先太史以谏武皇南巡,同受杖。先生谪某州。州有豪民,恃资结官府,夤缘为奸,利横一方,常自谓:若要制我,除是阎君。而公来与其所言姓同,怪诧,急走入京师,谋移公去。公亦闻其横,因讼者纷然,即捕,置之法,?s击折足。京师诸受豪贿者,交为萋菲,中公罢归。平生与先太史交最欢。先太史诗曰:“郡已歼豺虎,时翻忌凤麟。”以此先生腹笥甚富,堂上置四柜,皆其所熟读书。客至掣取,背诵为赌。先太史家有良马,日行三百里,先生曰:“虽能远驰,至二百里行已缓。”太史心知其然,曰:“此何以故?”先生曰:“此马蹄内有肉子,行久则子肿负痛耳。”博物皆此类。

  阎张二解元

  靖嘉甲子,河南解元阎邦宁,其年元旦梦迎匾至其家,有对联云;“龙门战退三千客,虎榜高标第一名。”及试监临,为慈溪颜冲宇公,矢志精阅,务在得人。见宁卷大喜,置之首。及榜发,再阅,不称。问宁有梦否?宁以前梦对,公曰:“天数定矣。”

  又浙江解元张巽,才名平等。郡试题“莫春者至风乎舞雩”,破中有“天地”二字甚当,守王公嘉赏取居首。及道试,落名,又场中总裁王公,监临王公,皆无异赏,而皆守极力荐拔,得首举。乃文实不称。中丞公亦若不满,谓张曰:“赠汝对一联:『考诸三王而不谬,建诸天地而不悖。』”闻者绝倒。

  张探花

  丰城张探花春,莫知所生。其父辰出,见树上筐乘一小儿,父正无子,遂抱归,以为子。其家聚族而居,亦其族子也。后中探花,官至礼部侍郎,生九子一女。其乡邹仲愚谈。

  何进士以道

  蕲水何进士以道,名其,弘治丙戌下第归,至良乡,梦其尊人凤池公曰:“尔不读书,所以不第。”至己丑试毕,复梦尊人作试官,阅己卷,曰:“尔仍不读书,文不甚佳,今已中尔矣。”醒,不知何谓。发榜,果中。座师乃山东葛太史,号凤池。与其尊人名同。以道即文兴兄子。

  邹进士廷望

  新化县邹公廷望,生时其父贫而多子,欲勿举,其祖命举之,曰:“我梦迎子至家,前标句云:桂林有香香馥馥,一枝高折状元头。此贵征也。”后于嘉靖壬子,乡荐宝庆,一府独举廷望一人,榜其里曰:“桂林一枝。”至壬戌春榜,中二十七名,而申相国名次之。殿试居首,果在状元头也。何文兴谈。

  九鲤仙梦

  莆田一秀才,往九鲤湖求梦,梦曰:“明日所遇官,即尔功名。”次日,遇钟御史、李大参,皆其里人。生大喜,告以故。李曰:“学钟先生。”钟曰:“学李先生。”亦皆言当如其官。后仅以岁荐任教职卒,人始悟之:学中学??,总是先生。盖以声命之矣。

  又一吏李木,亦往求梦。木好谑,因曰:“韩侯鸟促促,面上如火出。”以神姓韩而面黑赤也。归途坐小轿上成梦,见神曰:“李木莫打乖,老婆烂其斗。”皆彼方言,谓颈为斗。及归,妇颈正病瘿。何文兴谈。

  成都守鲁公

  成都守鲁公名永清,蕲水人,决讼如流。门外架屋数椽,锅灶皆备,讼者至,寓居之,一见即决,饭未尝再饮,有“鲁不解担”之谣。臬长适有以奸讼者,一曰和奸,一曰强奸,不能决,以属鲁。盖亦试其决也。鲁令隶有力者一人,去妇衣。诸衣皆去,独里衣妇以死自持,隶无如之何。鲁公曰:“供作和奸能讼。”遂决。盖妇苟守贞衣,且不能去,况可犯耶!何文兴谈。予所闻于诸公,谓世无强奸以此。

  祝给舍

  今南吏科祝公石林,尝为黄陂博士。有某邑令心易之,而嗔其抗直,曰:“有一破,其?}曰:大哉尧之为君。一节曰:以齐天之大,圣极天下之无状焉。”祝公曰:“吾亦有一破,其题曰:不得已而之景丑氏宿焉。曰:处无可奈何之地,遇大不相干之人。”闻者轰然大快。是年公及第。

  汪海门

  万历庚寅,汝颍大饥,人相食。吾里汪海门者,武勇多功,因陕赀往贩北货,抵宿一家。夜半,主人诸恶头出绑汪,并其三仆,将以杀食,资装皆尽。其夜雨,闪闪电光,见屋檐上插刀一把,汪咬断索头,释仆取刀,反杀主人诸恶头。拾取所失,而并有其家资他所劫者,奔归,但病目黄数月。

  漂母图诗

  杭城有一家,壁挂漂母图,上有二绝句曰:“千金报德未为痴,阿母何须便怒为!若使王孙知此意,肯教怏怏受诛夷。”“一饭常怀报德深,归来不负赠千金。岂知汉祖酬功日,不与王孙共此心。”皆有深意。何文兴谈。

  王大司徒

  万历初,山西王公疏庵为大司徒。适有汉官地,属部估值,部议:长阔各十丈值一两。而中贵人竞欲得之,恳于公,愿于长阔各十五丈作价一两五钱。公曰:“可。”又乞即出示,公曰:“可。”即与出示。于是,中贵人皆匿笑曰:“给我骗个加五。盖长阔两加五,又是十丈,何以价止五钱?当云:或长或阔十五丈,价一两五钱,则得矣。”公闻,亦内疚,曰:“莫作声。”罢。何文兴谈。

  算为六艺之一,若是寻常九一,何必贤者始通!文兴著有《算理发微》,可谓精妙多能矣。

  乡试额数

  国朝乡试,两直隶各百名,浙江、江西、福建各九十,湖广八十五,此外渐少矣。两直隶各加国学三十名,又杂行五名,不拘僧道官吏,各省来者,皆可中之。故曹鼐以典史解粮赴京,中北直乡试,而廷试为状元。今杂行无中者。往岁,北直革冒藉举人五名,而五人亦无言,岂未谙故事耶?广信府原属浙江,后乃改属江西,故江西添为九十五名,而浙江之额数不减,本省增为九十。与浙、福同,非谓犹亚于江西也。

  湖广改南卷

  国初会试,卷不分南北。而北方中者甚少。后乃分为南、北、中。湖广先是中卷,正德辛巳科会元张公洎,茶陵人;廖公道南,蒲圻人;颇公木,随州人;周公乡,蕲水人。其第五亦楚人。考官笑曰:“此湖广乡试榜。”先是帝星明于江汉,故世庙以此岁由兴藩入继大统,而四公魁选,又应文星,云龙风虎,理有固然。故改湖广为南卷,而乡试亦增五名。张公嘉靖中为直相,廖公学士。

  陈明章

  黄邑陈明章,平生奸狡,造假银渐饶。嘉靖癸丑五月,章携小仆同己捕鱼,忽雷从其家出,击死章塘中,而小仆乃在塘堘上。小仆亦莫知所由在上也。何文兴谈。

  浙富翁子

  士辰年,浙有富翁子,性喜浮荡。翁以晚得骄纵,。任其与优人狎,遂与偕亡,习其业为优。优人盗也,着所劫衣袍与共登场作剧,忽为被劫家所执,抵官司,一概械系,坐死。时用重典决盗,不待时,竟与盗同斩于市。翁祀遂绝。何文兴时过浙所亲见。监斩者即其同年司理韩公,心知其诬,而不能救,亦为流涕。然犹有甚于此者:齐桓公狎竖刁,尸虫流产外;唐庄宗好伶,?s于门,高焚以乐器。此其人何其英武,小人之祸,犹鸟喙之毒,发必酷烈。彼竖子瞢懵背素封之父,作鬼无首,何足怪哉!

  吴侍御

  侍御吴公鹏举,为孝廉时,独一子为倭虏去,鬻于山东某家作仆。某家儿杀人成狱,故贿匿去,而以吴子代死。会吴公按山东,问儿服乎,儿曰:“我乃吴举人某子。”云云,视之,果其子。公仍以系狱,而涕痕满面,侧窥者莫知其故。臬司诸公侦得其情,即日释出,具舆马、衣服装送还家,今籍博士矣。易惟效谈。

  崔太史后渠

  安阳崔后渠铣,童稚时,随父之任守延安。而王尚书恕有知人之鉴,父故令铣敝衣作侍童见之。王触目顾见,即曰:“此儿非常,安可作厮役!”撤席间馔食之。后以才名显,官翰林。前辈贵人多具品藻。维效谈。

  丽江守

  丽江土知府,水姓,其家俗:子稍长,即置酒请父让位。父为期展转,大约五、六年,三置酒,至末席,父剧饮,服毒而死,子自袭位。维效谈。

  陈水部

  水部郎陈公九畴,微时读书于郊庄。每往,有佣人必来迎,问:“汝何以知我来?”曰:“予妇教之。”又问妇,妇曰:“有物据我,而夫不见。物谓相公进士,渠所避。故相公来则物去,而我是以知相公来也。”后果登第。易维效谈。

  济南守李约斋

  济南二守蒋公士元,官衙与民居相连。公外出,有二奴以薰肉与民易酒,民不敢与,闻于公之子。子挞奴且欲以白父,奴惧,遂狂悖作乱,放火焚衙,持刀逐子。守余公泗泉闻之,急缚,挞奴毙于狱。越二载,李公约斋代余为守,忽衙中婢为鬼所凭,曰:“我故蒋衙奴,当郡缚挞我时,魂落塘间。今墙倒,魂无所依,愿得人替代耳。”言未几,孺人忽又为鬼所凭,踞坐椅上,呼李名曰:“我汝父也。以椅有二鬼,故来相逐。汝戟门严肃,鬼不敢出,须从外呼二鬼名,则出矣。”李见其言动实故父,伏地大恸曰:“大人既在此,愿幽明相依。”曰:“家中事还要我管?”遂去。于是,婢与孺人皆苏。易维效谈。

  大冢宰孙公

  大冢宰孙公立峰,始赴公车选,与其侪宿旅舍。忽地震,其侪惊觉,呼公起,公熟睡不应,乃独出,压于覆屋死。公以不出得床遮蔽,亡恙。已,登第,由直指历大廷尉。失相国拱欢,被口语归。而相国修怨未已,复嗾某京兆诬公以墨。公对簿,无所辨,曰:“有之。”于是,星夜弛檄文报直指。直指阿相国,延颈以待檄至,而反以夜行,持檄者为虎啮其头以去,以故稽延数日。相国适罢,公得免。舆论益以是异,公起任大家宰。往在京邸有属为公贺文者,胪列其事如此。

  嘉鱼李宝善

  易维效守衙时,其司理嘉鱼李景颖,言其族子事曰:族子宝善者,夜纵火,焚陈木匠居,致其父子皆焚死。景颖尊人孝廉公之庄,适见之宝善,戒勿泄。曰:“然。”归,但书其事于册,以观天道。后四载,宝善与族众捕鱼,田中忽有青鱼,长数尺,追绕宝替数匝,鳞鬣皆奋。宝善与博,天忽震迅雷,击死宝善。孝廉又适见之,其尸焦灼,正如陈父子。而青鱼莫知所在。众致其尸归,雷复耳訇鸣,皆奔避,莫敢近。信天之于恶必有殚也。

  王侍御复斋子毓俊

  王侍御复斋公,尝买妾,困于妒妻。公出按时幽闭一楼上,饿且死。妻之子毓俊甫八龄,诒母曰:“饿死人,人谓不贤,不如日食以粥汤一盂,令其徐徐自死,可缓谤也。”母从之。而俊阴以小布袋藏面食、鱼肉,乘进粥时食之,得不死。逾年生一子,侍御潜育于张总兵家。及侍御卒,俊抚爱其弟特至。惟效谈。

  曹宪副夫人

  咸阳县民韩氏,有女能赋诗作字,誓谓:嫁夫必工此二艺及腰金之人始得,不然,死不嫁。年四十,宪副曹似山聘焉。死偕其愿,可谓有志节矣。惟效谈。

  何进士岘屏

  何岘屏偶入酒肆,值三四博徒欢饮,强纳何入席,何亦与欢饮焉。越数日,其中一人醉卧长安街,何视其为前博徒,以手扶之,其人张目视,且以肘示之曰:“相公造化至矣。”遂于肘后解下一汗巾,果有片纸,书四书题六,经题八。持归,与同舍生视之。同舍生皆笑曰:“此伪也。”有安姓者曰:“纵伪何妨?”各作一篇,更向坊间索佳稿参改之。旋入场,七题皆在其内,二公以宿构果皆登第。醉卧者,大举考书办也。惟效谈,得之何云。

  王屠户子

  潮州某县王二者,业屠宰,狠恶异常,好用假银。生一儿,头有两角,长寸余,如猪蹄,越三年夭。易惟效谈,其僚陈儆凡所亲见者。

  费唐渠

  广信费唐渠,曾住武林南关。清明暇寐,梦入公署之东第二家,据席而坐。妇人啼号于左,一子设酒肴拜而荐之。既觉,令人访之,果得焉。召至,问所以。对曰:“吾夫以是日死,故设具,令儿祀之。”而死忌,正唐生辰。竟携归居之别室。易惟效谈,以得之武陵朱生。

  唐公文灿

  唐公文灿始举孝廉,屡上春官不第,筑舍舍旁,有土地祠与墙相碍,公移置之。夜梦神曰:“公官不过佥宪,乃擅移吾庙乎!”次日,公为文谢过。越数年,登第,官止佥宪。惟效谈,公其同年友。

  吴进士

  丹徒吴之望,年十六游泮。是日,于棂星门外得一遗弃图书,篆“丙戌进士吴高才,有时名,自许计日登第。”后果越四十年,由岁荐至丙戌成进士。惟效谈。

  徐伯淮

  江山县人徐伯淮,其舅永丰杨湖且死,裂绢作血书属以二子。及死,湖弟杨狮、杨琴逐孤而殴死其妾,产尽有之,恶狡横甚,莫敢谁何。淮愤,自弃家携二孤寓江西,逢上官辄泣诉情,竟得伸。琴、狮各抵罪,业尽复,淮名动江西,诸上官嘉之,皆旌其门。后老且贫,恬淡自守,一不利孤所有。其志节岂独婴、杵于赵氏哉!易维效谈。

  富顺令周公

  富顺令嘉鱼周逵,治尚严墨,尝毙一义民官于杖下。已罢归,昼寝,梦其人至,抚逵背曰:“吾索公数年,今在此耶!”既觉,见巨蛇蟠榻后,热气薰背,如火击之,困惫。令二仆筐抬之出,犹数昂首视逵。越三日,背疽发,亡何死。易维效谈。

  富顺管明府

  万历癸未,管明府九皋,始与同侪赴公车选,梦神人属以七题。次早,构房间文佳者熟读之。及入试,七题果符所梦。因信笔以所熟文写就,不暇构思,自喜得神助,必中矣。乃是年,主考厌薄薄旧文,尽刮房间文入内磨对,试文凡同者,掷之。管以是下第,选授富顺令。造化以小儿弄人,此直作戏剧发人笑粲耳。易维效谈,以面得之明府。

  蔡沙塘

  晋江蔡公沙塘,年六岁,往姑夫家看灯。姑夫试以对曰:“元宵灯火满街衢。”即应声曰:“大地文章连斗柄。”后十四中乡试。填榜矣,主考虑早达不成令器,故不以题名,而犹令赴宴,次科十七始中。维效谈。

  莆田林方伯

  莆田林之先有方伯公秀,五旬无子。娶十四妾,皆以妻妒死。后乞休归,诸同年虑其乏嗣,聚金八十为购妾。而里人避妒,莫有许者。适都邮有一女,逾二旬,罢官贫甚,莫能归,母利金欲与,而父难之。女曰:“两亲无归,儿安得惜身,但当善视之耳。”遂成。购不三日,挞几死。明日,又挞女,曰:“受挞惟此一次,明日恐不能受。”妻大怒,明日又挞女,逃归房,妻亦逐入。女忽闭户,加刃于妻颈,曰:“吾为十四命报冤死,足矣。”而反棒挞之无算。妻急呼方伯求解,且矢天日再不挞女,始解。由是,两相欢。女生七子,三甲榜,四乡书,簪笏?Z?J不绝,至今有“无林不开榜”之谣。其家另祀太母以庙。易维效谈。

  白蚁食银

  易维效曩在郎署,晤杨嵝山云,银一百五十两为白蚁所食。蚁遂死。投入炉中煎化,仍得银一百五十两,皆群然笑之。越三年,出守衢,晤余泗泉云:陆致斋按粤时,有一库吏失银三千两,亦于库窖内掘出死白蚁数石煎化,亦得银一千五百两。维效语予:内弟张举之有醇酒一坛,白蚁食其半。杂泥沮淤为白蚁糟丘。固己为异,未若食银之甚也。

  顺德令胡公

  顺德令胡公友信,辟教场,其地与漏泽园近,枯骨无算,尽弃之水中。后入觐,赴省参辞。忽一人称椽来见,曰:“今日奉院明文,入觏官不必辞。”又曰:“小人得公荐剡。”所急索视之,皆其平日秽行,胪列甚悉。公大怒,索之不见,既误参辞,随发谵语,回邑数日卒。说者以为弃骸之报,鬼必其中人也。维效谈。胡其同年友,而语得之方公寅所。

  董?U斋中峰父子

  侍御会稽董公?U斋,宦游十年余,贫不能治产。始,卒业太学,家无僮奴,娄淑人亦侍御女,躬执炊爨。常乏薪,拾秽遗暴而烧之。仲子中峰公圯年二十三,当弘治乙丑会元及第,犹与父共寝。始婚,卺饮之夕,鸡鸣犹侍侧,屡遣乃去。以编修至少宰,负谤归,清苦犹父。辰夜治蔬粥,躬奉太淑人。太淑人甘之,色泽日腴。华亭徐相以门生入谒,设馔鱼蔬淡薄,盛以大盂,黑白相错。万古涤牏之风,首阳茹薇之节,可照千古。维效谈。

  王大参萧司马

  闽大参王公懋德,卒于延平,遗命:勿受赙,故其时廉橐几不能治丧,而赙皆不受。诸司不欲废故事,复聚六百金,往奠于家。其封君复峻却曰:“吾即耄,奈何以六百金伤吾子之义!”

  大司马萧公兑卒京邸,其子扶榇归,遵父遗命,亦不受赙。

  二公固自爱其身,见于考终。而其父子能于戒得之年,均橐之日,成其子父之义,亦何卓越。易维效谈。

  武昌熊元乘中丞,破粤寇,卒于军。其于明经炽,奉父命:赙一切却。何世无贤?第叔叶芬不易扬耳。

  白受儿吕鸣钟

  涪州市民白受儿,手刃杨学博之父文荐;忠州市民吕鸣钟,手刃郑司农之子于藩。易惟效谈,

  尝记郑阳村民,有佣人辞去已数年,忽担其农具来求佣。民有佣,不听,犹令啖以饭。妇以夜不即为炊,佣怒,即持厨下刀,乘翁媪寝熟,并一家皆杀之。明日,自诣军门请死。时元美先生镇郧,以闻于朝。六月凌迟。祸起一匙饭耳。老子曰:“民不畏死,奈何以死惧之。”一怒而寸脔不恤,蠢固已甚,而所以致之者,不可不虑也。

  长风沙瓜步

  水边地可耕曰“沙”。金陵有白沙、陈白沙是也。徽有锦沙,而楚则长风沙。佛经有毗沙、瓶沙,江之浒。

  凡舟可縻而上下者曰“步”,鹦鹉洲对岸有炭步,金陵有瓜步。

  妇人幽闭

  传谓,男子宫刑,妇人幽闭,皆不知幽闭之义。今得之,乃是于牝剔去其筋,如制马、豕之类,使欲心消灭。国初常用此,而女往往多死,故不可行也。

  姚贞女

  贞女为孝感县庠生姚祯之女。聘郑一德,未笄,而一德卒。即痛哭,欲躬视衾殓,其家不从,潜取鼠药自噎。母觉,急灌以水得苏。屡经,而皆以防护,不得,然两目霍然已血渍矣。竟往会葬,盘礴墓间,悲号不休,草土为湿。自是,归翁姑,槁容蓬首,足不出阃外,十有五载如一日。始邻媪解之曰:“汝未醮,何苦执妇义?”女曰:“义自盟始。即未醮,将路人其夫耶?如媪言,何用盟!”为里以闻于当道,核得实,楔其楣曰“贞”。邑侯蒋公以化为立传。

  严尚书封君

  姑苏严尚书养斋公父封君,八十余犹多媵侍。时,公赐沐归爱,日而防其入室,寒暑昼夜,惟寝处父斋中。父屡因所亲,属为异室,不听。可谓笃孝。其堂中联云:“有子万事足,我子作尚书,足而又足;七十古来稀,我年近大耋,稀而又稀。”伯兄纯甫理姑苏时所闻。

  卷十三

  陈玄超遇铜帽仙人

  陈玄超,名玄句,吴人。父侍御,疏论严氏谪死,玄少年,倜傥不羁,尝与客登虎丘,见宦家夫人游者婢,姣好姿媚,笑而顾己,悦之。令人迹至其家,微服作落魄,求佣书。其家留为二子佣,自是二子文日奇。父师大惊,不知出玄也。已而,以娶求归。二子不从,曰:“室中婢惟汝所择。”曰:“必不得已,秋香可。”即前遇婢也。二子白父母以娶。玄既娶,婢曰:“君非虎丘遇者乎?”曰:“然。”曰:“君既贵公子,何自贱若此?”曰:“汝者笑顾我,不能忘情耳。”曰:“妾昔见君服丧,表素而华其里,少年挑达可笑,非有他也。”玄不谓然,益两相欢。会有贵客过其主人,玄因假衣冠谒客,客与欢甚。从容言及白吏部,盖玄之外父。吏部正柄国,尊显。主人闻大骇,始悉玄始末,亟治百金装,并婢将送之归。已而,又娶一琵琶妓,二艳入室,吏部女白氏颇不悦。秋香宠亦渐衰,因合力排妓。妓愤恚,经死,成讼。玄于色既多所悦,而因是常与人斗讼,竟?I文罔。轮输作,家益落。是时,白氏已卒,重盟胡御史女。会御史卒,女养父嫌玄好侠不已,又破产,家徒壁立,故索重购以难玄。玄不能办,女独谓,婚主自父,且妇从一,无改盟理。阴属保姆,脱簪珥金玉贻玄,以为购助。养父闻,益大怒,诱玄至其家,殴挞几死,锁幽之,勒约离婚。女窃命奴开锁纵玄去,而两相泣窗内外间,若不胜情。养父闻,益怒,挞女,女是夜经死。玄念妻亡家破,使贞女复为己死,何复碌碌人间世为?遂弃家为黄冠,访道入终南,历衡、湘、沅、辰,登太和,穷探幽深险阻,沿溪??行数百里,忽见磐石,细草蒙茸。露坐良久,有人从高崖飞下,头顶铜帽,身披木叶,深目黝体。见人瞥尔,转身欲?^去。急追及之,再拜求道。铜帽翁注视不言。玄叩头不已,乃挈之行。又数十里,入一石室,发石函,出一编赐玄,曰:“得此,道术通天地、伏鬼神矣。若还真,需后期。”玄复在洞庭间遇异人袁先生,授正一符诀。又在七闽遇神僧,授神通秘术。客东昌,大旱。御史中丞而下,久祷不应。召玄,玄登坛作法,即掩太阳,云雾四合,雷电砰轰。画北斗七星坛上,玄以足踢一星,天上一星不见;踢二星,天上二星不见。约明日申时,雨至。午,纤云断空,黑云陡合,雷雨飘降,平地水深五尺。为人祈仙,令人书卜事函中,默祷焚之,明日,封识宛然,墨尚淋漓。或取白纸粘壁间,霎时字迹隐起,渐次明朗。无拘??炱石青、丹砂、紫粉,五色璀灿,书法遒丽,往往作晋魏人笔意。随人作诗赋,清空潇洒,悉是琼琚?f韫语。又能为人追写亡真。人失其故祖、父,妻孥像者,玄命其家张绢,置笔静空中,遣神将追摄其幽魂,而命仙人为之握管画像。人从室外听之,毫绢历落有声,少顷而定,开门视之,皴画初就,肖像俨然。即喜怒颦笑,须眉纤悉肖。视一见,即令人号哭,伏地不能起。又能为人除祟断魔,神符所到,精魅现前,立命燔斩,病魇遂除。书一符系人髀胫,日行千里,如风声不复,可住足。檄庙神、取神灯,夜列炬百什前导,或高或下,炯如巨星,人亡不见者。以百钱投水中,才诵密咒,钱一一飞入盂钵,百不失一。掷一扇,染间化为鼠。又掷一扇,化为狸奴,捕鼠啮之尽。又能炼神兵,布列营阵,置奇门遁甲,敌猝入之不能出。以法摄盗,在室迷不知所往,即就道,足禁不得前。诸灭风火、驱蚊蛇,亡不神验。人问以休咎,虽隐在方寸之中,远在万里之外,妻子勿闻、人迹不到者,悉洞然昭著。诸天上、天下、蓬莱、弱水、丰都、九幽之事,遣神将查核,或刹那报复,或才经宿,亡不了了。人甫动念,玄已知,即思虑未启,数可预定。尝对众稍发人隐语以为戏笑,人益敬服,莫敢有私议者。为人俊爽不拘拘,检柙而慷慨,刚毅嵚奇,磊?`不凡。真天壤间异人也。玄尝为吉氏子,故人称“吉道人”。屠长卿有《吉道人传》,予稍省其繁,置之《谈》中。

  临清妇

  休宁富翁商临清,置一妾,为妒妇幽闭之。饿未即死,缢之不绝,乃生纳之棺中,令四人舁行至旷野。妾从棺中作声曰:“我衣带中有金,汝释我,金为汝有。”四人出之,取金,而惮妒妇,竟纳棺中瘗之。后四人皆死。妒妇患喉结塞,延医金淮、丁洋治之,忽白日见妇人颜色惨淡,登几而坐,曰:“两君无怖,我本某氏妾,始死以悍妇,继死以四舁棺者,乃冤鬼耳。四人者,吾已尽杀之:一人临河盥手,吾缢其项背而沉之河;三者吾皆伺其便杀之。悍妇始饿我,今病结塞是吾扼其项也。公等乃欲治疗之,不亦过乎?”两人唯唯,因问冥途之事,妇曰:“凡人间善恶报应,及冥官府勾摄赏罚,与地狱轮回等事,以世间传闻一一皆同,非谬。”淮曰:“吾垂老无子,何故?”妇曰:“公少年时与一壮士角力沛、砀间,公度力不能胜,以计绐而杀之。此人为祟耳。”淮闻震惧,胁息不敢仰视。洋复问曰:“某亦无子,何故?”妇曰:“公子孙方盛,何云无后?”淮竟死无子,而洋果生子五,孙倍之。洋为丁南羽季父,今尚在。屠长卿传略如此。

  河洛人幻术

  嘉靖戊子,鄂城有人自河洛来,善幻术,皆可骇愕。妇击金,忽谓其夫曰:“可上天取仙桃,与众看官吃。”始来,其夫负有绳一大束。因抛绳,绳直立。天忽开一门,晴霞绚,云闪灼,拥簇绳与门按。夫缘绳而上,从天宫掷桃下,叶犹带露,人人皆遍食之,甘美异人间。久之,俱闻天上作喧诟声,忽掷其夫首、足、肢体片断而下,鲜血淋漓。妇伏地位曰:“频年作法,不逢天怒。今日乃为天狗所食。亦是众官所使,事关人命,今但多得钱,治棺殓去可也。”众皆惊怪胆落,且伤且惧,聚金两余给之。妇合肢体成人形,盛以?X?c,谓肢体曰:“可起矣!”?X?c中应声曰:“钱足否?”曰:“足。”夫忽起,仍负其绳去。众人无不洒然绝倒。是年,先君侍御捷楚书,与里中诸君子所亲见云。

  秦府伶戏术

  秦王宴藩、臬诸司,伶人演戏,以一童子扮貂蝉,一人扮关云长。扮关者故作误,持大铁刀出,将童子斩讫,身首异处,流血满地。诸阉撒尸去。王故作怒,诸司大愕,罢酒辞出。王留款,笑令前童子出。童子复出侑觞。私问童子:“汝何复活?”曰:“此府中戏术。其时去首,我昏不知,徐加头颈上,以手抹之无痕,而我始苏耳。”一日宴客,有侍酒童子盗酒饮,醉。王觉而怒,即令杀之,客为解。王曰:“汝以箕盛米一斗,立高台上,倒身联翻而下,一粒不撒,则赦汝。”童子故求解于客曰:“容我撒数十粒如何?”王曰:“不可。”于是,联翻下,一粒不撒,客为绝倒。诸戏剧皆奇怪若是。大冶胡观察对薇常在宴所见,为客谈,若倒身米不撒则所常见矣。

  火神庙卖卜人

  万历甲午春,午门外火神庙有卖卜人,能道人幽隐之,山海关冯佥宪子太学邦本,与长清督护李秉忠问卜,言其隐事,毛发不爽。仍曰:“公可各念书二句。”冯曰:“大学之道则明明德。”李念武子书“效之以计,而索其情”,此人开匣取帖,皆预写定。曰:“一文一武问功名,冯太学、李督护各念书二句如此。”二人骇疑汗下。李与崇信伯费公甲金善,语及此。时费掌中府,谓“辇下不宜容存异人”,因微服往试之。一见,即曰:“公大贵人,何为轻出?”问是何贵人,曰:“爵禄重臣,簪缨世胄。”及他隐事,皆若神明。开匣,诸问答语,皆预写定。公大惊。适其客出猎,擎有二角鹰,后至。鹰见其人,即欲奋翅攫击。其人忽已崩避,不知所往。其家陈列卜书、笔砚、箱橐,一时并失,寂然如扫,竟不知是何怪。王元桢谈。

  涪州妖人抹脸儿法

  重庆、涪州诸处,妖人王大虎、二虎、三虎等,行抹脸儿法。其法先于家凿地窖,用乌头、花椒、南星、半夏、海芋、砒霜等数十味,制造迷药,遇逢男女,先念一咒,左捏三台诀,右捏剑诀,足步丁字,咒曰:“千和万合,与吾主张。吾有一盘果子,不敢先尝。吾今与尔小娘尝,小娘吃了发颠狂,不用自肯,与我同行。”咒毕,将迷药顺脸一抹,其人觉后有虎,左右皆水,惟前有路,不得不往。引纳窖内二三日,用泥浆水、甘草汤救解,转递各处夷方、酉阳货卖,若赛儿、银儿,不下千人。但违拗啼哭,即投江中,若王三儿、刘五儿,亦不可枚举。大虎党王嘉禄迷一小儿陶春益,卖与客船上,客醉,春益逃归白父。父文爱等与闹骂,嘉寿党众,故称“讲和”,诱文爱等至远地,并迷缚发舟,且将杀害,公然勒约,索财赎命。不知或以告文爱妇,急控宪台吾里易公惟效,行州密捕皆获焉。抵妖宅地窖,毒药并窖中人口喜儿等皆获。解送宪台,至州门,士庶千人云集。已,将嘉禄等击死成泥。庭鞠情实,大辟一十八。年,易公家罪案甚悉。

  又王大虎迷一妇,乃主店者秀才女,卖以为娼。久之,一客与妇情好,欲娶归,妇始吐实曰:“汝且走,白吾家,可不购而得。”客白其家,控于按台,同时捕。治事在别案。奇术未有不杀身者。其地所遭乃其?i数。同时兢犯,亦其恶稔。故曰:“天不容伪,即巧何施。”

  泸州牛触杀屠人

  泸州张四儿家,业杀牛。卫军马洋,回回种也,性亦嗜食牛,自乡牵牛赴州。至大渡口登舟,牵绳忽断,牛奔入市过四儿。四儿持膂力,素惯缚牛,直前缚之。忽不能制,异常时,大惧。奔入一店中,牛亦追入店,四儿登楼,牛亦登楼,触四儿,肠出死。牛自下楼,复转入一巷中,觅一牛肉肄主。适其主他出,尽毁其家器业,始徐徐出郊。事在万历丙申春正月,张族讼于舟。

  客店庳隘,楼小梯狭,而牛上下无碍,其事甚怪。故犬吠屠人、鸥惊机动,固物性之自然矣。易维效谈。

  叶宾子

  万历间,西安民叶宾善,治生俭啬而裕。日昃已闭门,循理自守。晚生一子,爱不忍嗔,恣其所为。忽病刷,子出大镪陈于几案,用箸遍击,喜曰:“此物今为我有矣。”及父卒,侈荡无节,邪佞乘之,嫖赌交作,霍然罄尽,身无完衣,终于乞丐。人皆诮之曰:“此物为汝有乎!”易维效谈。是子有死父之心,财已不为已有,乃谬以归己为有,不知其亡有也。故曰:其父析薪,其子弗克负荷,可慨也。

  孙琼

  万历间,清平民孙琼,狡猾嗜利。五子皆有气力,阴纵之为盗。一日,盗得客巨木,造大船成,择吉下水,累日推移不动,众皆休?s。乃船底垒木忽自运转,击琼脚,两断。亡何,盗事发,三子俱死。而长子大干见禁邑狱。易维效谈。

  建宁守赵谦

  嘉靖中,赵谦守建宁,机警有小才。多所佃渔于民,诡称给饷暂假银充库,令掾吏持券遍贷于诸富人,实尽干没莫偿。及归,装橐充盈,田园甲第,炫耀倾一时。一日造石坊,贺者填门,方出送客,忽坊石坠下压死。易维效守衙时,其僚魏敬吾谈。

  越人徐池

  嘉靖间,越人徐池富而暴厉。欲得徐八房,故令人诱其子臣累债,数多,果得其房。后二子五孙俱染疾,召巫祷卜,巫为神言:此徐八为祟。池惧,设醮向城隍庙求解。次早,建醮,有乞儿迎问曰:“公非徐池乎?”曰:“然。”曰:“我昨夜宿庙僻地,有人向神呼汝名,言汝害他。”池惊,返归,未及就枕而卒。子孙无噍类。易维效谈。

  邵武疑狱

  邵武刘惟正女,嫁龚默,七月生子。默父应祥以为先孕,出妇。已三载,女舅父金指挥子与惟正有隙,遂诬讼于郡,谓女孕出惟正。惟正、默、应祥皆诸生,廪于庠,俱蒙羞,而惟正益甚,无以自解。予里李实卿之用今守邵武,已心疑之,偶读《石室秘藏》中载有七月生子事,出以视诸人。于是,群疑尽释,女冤得白。语曰:“少所见,多所怪。”故君子于所不知,阙如。而隽不疑引经断狱,汉庭重之。吾学编亦载:宋潜溪学士以七月生吾里;广右廉访陶公??亦然,生时胪骨尚未全,皆足征矣。顷悟朱宗吉云:七月子多寿,八月子多不寿。妇有怀孕,经水不绝者,有三月一至者。或又谓有女十二生子者,皆是。此气有馀,安可执一论耶?

  女体舛戾

  吾里有娶妇者,合卺之夕,婿大怒逃出,谓女脐下饶毛,岂是贞女?女竟归。女容端丽,后有求之者,令人辨其貌数处,实女子,委禽娶焉,嬿婉他。顷悟董太史思白言,某郡有贵人女子,于归,而婿怒如前呼,是“花肚皮”,此必妇累胎始有,而女有之也,亦舆归。然其家阃范严肃,女介静,见父亦羞阻。则二女皆冤也。顾负形偶舛戾耳。人伦之始,何可不察。

  汪尚书得宅

  徽郡江总制尚书公一麟,其族先年起大宅,有术者以庚甲定宅命,谓一甲子后当更主、毁弃。至期,鬼祟大作,器物瓶瓮,不移自徙。白昼魇人不避。时公始蜚声黉序,屡蹶不第。或戏之曰:“鬼惮贵人。公入寝不魇,可为今岁捷兆,室当属公矣。”公入寝一榻上,鬼出揶揄,公曰:“我欲入内。”鬼舁之内室。又曰:“我欲出外。”鬼又舁之外室。至旦,尚熟睡。其年癸丑,果登第。购得此宅,毁而新之,果一甲子。自是绝无声响。又有日者,谓公贵二品,第不近君王,后位尚书,仅镇外藩,平生不挂牙牌。皆公自以语易维效者也。

  粤南盗质子法

  粤南盗常攫人家爱子或老人,以布蔽面,高下迥曲,舁行最久,始下,而实不出一区。居之密室,出示晚人:以某日独人持金来。金必半人之产,金入,子出,不然以饱刃。其家捧若符命,辇金恐后。儿犹如前舁行出,不知何地。

  先伯兄纯甫按粤时,有盗为此,幸儿默识其家神龛祖先名姓,以闻于宪台,考籍立捕,得死者十余人,遂墟其地。

  又大盗,常质宪台?o候,索赎于郡邑长吏。乃伯兄所遗?}候,自京进试录归被质。以二盗联锒铛系树间,教令作书,遣其奴责赎于某邑。奴已阴受耳语:来时购得酎酒刚剪,乘二盗醉,断锒铛逃归。京中报书皆无所失,而反受邑馈金。岂惟此,即藩臬大吏被质矣。自予里熊元乘中丞破大盗曾一本,后地始清宁。

  罗文庄公

  正德中,泰和罗文庄公,兄弟叔侄,先后相继,咸登高第。公由冢宰归养,廷训甚严。仲子谒选,乞书贻当路,图仕南方,以便省问。公曰:“数字不足惜,惜认义、命二字欠确耳!平生训汝谓何,而有是言?”竟不与书。易维效谈。

  生产右腹及肋

  产不由户者,释氏以为世尊及转轮圣王之瑞,而儒者以为必无之事。而实不然。成化十八年,凤阳宿州民张真妻王氏孕当产,脐下右痛不可忍。凡三日而增剧。至三月一日亥时,腹畔右开裂,生一男,鼻准中有黑痣。一巡按御史周蕃上其事于朝,而祝京兆记之。

  尹文和《直琐缀录》又云:二十年,徐州一妇人初孕,肋骨下即生一瘤,渐长如核大。久之,皮亦莹薄,儿从此产。有司具闻,月给膳米。直往来徐州见之。此岂一事耶!然所传不同,而皆有据。

  嘉靖末,真定属城有妇,于右肋产一儿,甚雄伟,然六岁死。而前二人至长,不闻有异。天地大矣,何所不有!出《?m山堂别集》皇明奇事。

  周震变驴

  正德中,平阳庠生周震,恃才无忌。甫秋试,语父曰:“我等贵子,非尔所生。”父忍之。忽双目并盲,作驴鸣数声而卒。

  又梦震见冥王,王命吏籍之作驴。震喧辨曰:“何罪?”王曰:“汝忤逆不孝,非畜而何!”震曰:“既尔应堕畜产,愿求益地。”王曰:“尔眼界自大,更覆双目,俾行磨受棰。”震语塞,蒙皮而去。易维效谈。

  钱长者

  成化初,毘陵钱长者赀甲郡中,行善乏嗣。里有喻老,为势家假官威索逋,械系连岁,妻女冻馁,假于翁。翁不计券,如数给与,得解。老挈妻女踵谢。妇女有殊色,欲为翁娶为生子计,老与妻女皆喜。翁曰:“乘人之危,不仁。本意作善,复杂爱欲其间,不智。”急还之。是夕,妇梦神曰:“汝夫阴骘隆重,当赐尔贵子。”逾年果生子,名天赐。十八,乡、会联捷。至今乡人称之。易维效谈。

  盛明卿

  洪武初,吴城盛明卿恃富豪纵庄邻。张木匠有腴田数十亩,欲得之,乃赂心腹伪为券,谓尝售己。成讼,众证一口,张莫敢辨,抱忿而死。后,明卿生一子,七岁不语。适携至庄所,儿忽语曰:“此我故址也。”明卿曰:“汝非张木匠乎?”曰:“非我而谁!”既长,酗酒博采,无藉百端,罄破家产,并故所有皆失之,其倍出者耶。易维效谈。

  先叔妣赠一品夫人徐氏

  先伯考都事公居先叔祖考吏部公丧于吕王城庄。盗夜入,臧奴与斗,不胜,都事公被缚,将甘心焉,男女百口皆逃匿灭影。徐夫人者,吏部公副室,携一幼子,挺身出语盗曰:“缚者我家长君,乃一家之栋,不可害。必欲害,愿以此幼儿代命。”盗曰:“儿谁所生?”曰:“此我子!”“长君谁所生?”日!“此嫡夫人子。”盗感叹曰:“贤哉夫人,此人所难。”因释都事公,取金三百扣头,几筵致谢而去。臧奴复欲追杀,夫人曰:“盗即不道,释我则恩,何追为?”遂已。所携即尚书公,时年十五。夫人诰赠一品。易公维效谈最详,尤浮于家所传。先世节义孝友,风教挛结,往往如此。语次因为识之。

  玄坛神

  嘉靖末,宜兴染房孀归陈氏有容色,一木客见而悦之,故倚染,屡过其家,诱饵百端。知不可犯,为谋者令以数木夜掷其家,明日以盗闻于官。又贿胥隶,系累窘辱,以冀其从。妇益怒,惟日夜祷于玄坛,曰:“我家虚祀神最久,独不能为我佑乎!”是夜,梦神语曰:“已命黑虎矣。”木客闻之,犹骂痴妇。不旬日,与六七客往山贩木,丛柯间,黑虎果出,隔越数人,衔其头而去。易维效谈。

  杨咸还侄金

  嘉靖间,宝坻民杨咸,其兄成遘危疾,泣谓咸曰:“我病必不起,有金二千两,子幼必不能守,汝可有之。俟儿长成,给半可也。”后背兄命,尽匿不与。成妻诉于邑令张公,张公不能决。适获群盗,盗见咸即曰:“此人故吾偶,今暴富,皆盗资也。”咸急呼曰:“资出亡兄所寄,非盗者。”张公曰:“天遣盗为而兄证耳。”遂尽产给成子。易维效谈。

  僧诈

  有僧异貌,能绝粒,瓢衲之外,丝粟皆无。坐徽商木筏上,旬日不食不饥。商试之,放其筏中流,又旬日,亦如此。乃相率礼拜,称为活佛,竟相供养。曰:“无用供养,我某山寺头陀,以大殿毁,欲从檀越乞布施,作无量功德。”因出疏,令各占甲乙毕,仍期某月日入寺相见。及期,众往询寺,绝无此僧;殿即毁,亦无乞施者。方与僧骇之,忽见伽蓝貌酷似僧,怀中有簿,即前疏。众诧神异,喜施千金。恐泄语有损功德,戒勿相传。后乃知始塑像时,因僧异貌,遂肖之,作此伎俩。而不食,乃以干牛肉脔大数珠数十颗暗啖之。皆奸僧所为。王元祯谈。

  蛇复仇

  有客于虎丘杀蛇,夜归,卧庭中,犬吠不已,见帐外有声戛然。起视之,乃一秃尾蛇,日所杀也,焚之而绝。相去十里,不知何以能至。

  近,金秀才杀赤蛇,蛇死时,怒目视之。及旬日,肱生痈,有小赤蛇出。久之,乃差。

  又嘉靖戊午,麻城七里桥刘姓者,遇大蛇当径,杀之。归而梦有持檄相名者,则蛇已具狱词矣,冥词判以无罪,生病苦若干时云。王元祯谈。

  蛇即毒害,亦生类。造化既已与我同生,我安得杀之。第蛇自有杀理,阳盛而?l消,安得长久。

  嘉定井

  嘉定民家开井,四丈无永,得一石于下。以锹挥之碎,其中坚卤水涌出。其人亟出,得免。水浸中庭,高尺许,众谓必遭垫溺。有一垢衣道人过之云:“无事,以鸡笼盖之止。”如其言,果渐退。不省何术。王元祯谈。

  孙昌裔梦感

  福州孙昌裔,字子庆,为进士承谟子,寓京在庄太史梅谷公宅,与太史子乔申,同授经于吾里曹孝廉孟彦。癸未七月七日,感牛女之事。生固旁通古文词,因为文通于牛女,本游戏翰墨耳。是夜,生忽暴卒,第心头微热,莫知其故。越三日,忽苏。其父师皆聚哭尸旁。生注目视曰:“我在此耶。顷为神妃召去,所居金屋琼楼,绡帷贝榻,侍卫皆妖丽姣好。群歌偶舞,日夕留款不绝,欲成伉俪。裔思父不从,辞归。旁为劝解,而意弥坚。妃始为祖荐,共张络绎,相接于道。歌姬侑觞,皆有恋别之思。醇?o递进,未尝绝口。不知别成景象在父师旁也。”裔与申皆骏才,后归,就试于督学使吾乡耿叔台先生,并居首。襄王神女之梦果有耶。孟彦谈。

  李赛金

  荆州妓李赛金,向与刘侍御善。后刘卒岁余,妓方倚门,忽有使召汝之曰:“公召汝佐酒。”妓亦忘其死,曰:“尚有何客?”曰:“有赵某、朱某。”皆士人死者。妓遂暴卒,三日始苏。日:为公携游某山,崖峦泉石,幽僻险仄靡不到。三人谑谈酣语,悉能记忆。游罢,始曰:“汝可归矣。”亦令前使者将送到门,折赠花枝金钱,皆化乌有。今妓尚在。广右郭孝廉良槐通明谈。

  鼋啮虎

  池州江上有人钓得巨鼋。闭之猪圈中,以待明发宰杀。而其地有虎,往已眈眈其猪。是夜来,以为猪也,伸足爪入搏之,鼋啮其足。虎吼,鼋缩首益坚。至明,人群来杀虎。因念为民除害,实鼋之功,遂纵鼋浮江上去。吴孝甫、杨不弃谈。

  寺僧悟禅语

  太祖高皇帝,尝微行,过一寺,见扮《西厢记》者,曰:“空门安得扮此?”僧对曰:“老衲从此悟禅。”曰:“从那一句悟?”对曰:“乃是怎当他临去时,秋波那一转。”帝已颔之。董太史思白谈。

  汪懋功被魇

  歙县大里汪懋功作秀才时,为仇家诅魇,建坛书其名并其母妻名于桃符,瘗之。母妻皆相继死,独懋功亡恙。然亦恍惚,头岑岑困殆。疑之,以闻一道士。道士曰:“公可建坛,吾从函求之。”得一鬼即仇家亡仆,名发财,故业鼓吹者。鬼曰:“吾为神所役,职在守坛,不得离脱。伤害相公,非我意也。”道士问:“坛在何处?”曰:“在里许一大古冢上。”引至,掘土尺许,果见桃符,弃之。鬼曰:失坛,我亦从此亡矣,愿饱飧我。懋功食之。仆故懋功所识,曰:“汝尚能鼓吹否?”因持笛三弄而去。懋功戊子成乡书。方子公谈。吴孝甫亦谓:沈殿元君典亦尝为仇所魇,三纳之瓮,而瓮三破。信乎!贵人不死也。

  楠木精

  黄郡侯卢公,尝浮舟江上。会飓风起,舟师危之,频呼“楠木大王”云。公问故,对曰:“此地有楠木精,往往鼓弄风波,破舟船,损人命最久。”

  公归郡,自撰文牒报水府。其略曰:“象穷魍魉,转深铸鼎之思;诚格神明,欲下燃犀之照。虽川灵之失网,故令尾大者不掉。彼风师亦助虐,其与首恶者何殊!”云云。仍期三日,以木来。届期命驾诣江上,大集人夫缚木。众皆匿笑。不逾时,忽一木自樊口逆水昂首奔至。公令缚之登岸。时,正葺郡学宫,曰:“吾不能作旌阳锁尔铁树,且用尔作明堂柱。”因以为宫左柱。万历丙辰,宫始灾。然郡中儿童口语犹有“楠木大王”之称云。

  永州张居士

  永州张居士,始业屠,性强直不欺。割肉与人,惟心计多寡,一刀则已,不肯屑屑锱铢增损,称“张一刀”。每日宰猪,听邻寺晓钟声发为度。一日,忽无声,误宰。走问寺僧何以故?僧曰:“昨夜梦十一人跪阶下乞命,但谓不鸣钟则度?i矣,以是罢鸣钟。”张归,见所欲宰猪下十一子。感悟轮回阴果,遂弃屠,皈依佛法,梵诵专悫,念念数年,心境明彻,能知来去事。又数年,自定死期,坐化不毁。里人神之,以其肉体塑像,蒙被金绣,称张居士,建庵祀之。祷卜,其应如响。但地舆广右,瑶寇弥。寇至,屡佐我兵,预报吉凶及兵事机宜。寇苦之,过而剖其腹脏。自是,祷卜无应。尝与张举之游衡岳,过其地。麻秀才谈。

  卷十四

  ?L盗

  何大复先生有《?L盗》篇赘录于此。曰:?L盗者一足?L,善穿窬。尝夜从二盗入巨姓家,登屋上翻瓦,使二盗以绳下之。搜赀入之柜,命二盗系上。已,复下其柜,入赀上之,约如是者三及其数。?L盗自度曰:“柜上,彼无置我去乎!”遂自入坐柜中,二盗系上之,果私语曰:“赀重矣,我二人分之足,彼出必多取也,不如弃而去也。”遂持柜行大野中,一人曰:“?L盗称善偷,乃为我二人卖。”一人曰:“此时将见主人翁矣。”相与大笑欢喜,不知?L盗乃在柜中。顷,二盗倦坐道上。?L盗度将曙,又闻远舍有人语笑,从柜出,大声曰:“盗劫我!”二盗遑讶遥去。?L盗顾乃得全赀归。?L者智无过孙子矣。此人当平世遂小用之为穿窬。庄子曰:“窃钩者诛,窃国者为诸侯。”顾所用何如耳。

  优诈

  姑苏山塘某寺僧,月夜遇美妇人至曰:“与良人反目,怒归母家,忽迷失道,身无所依,愿得假宿。”僧始拒却,已而心动,曰:“汝但随我影行。”至一庵,盖僧故所居空寂地方。欲解衣,忽其夫率群不逞排闼入,缚僧曰:“贼秃,安得诱良家妇!”至此,僧不能辩,但乞求。旁一人曰:“可尽汝有得释。”僧曰:“有面赶百秉,皆出乞化,愿以谢过。”面既尽,始罢。后始知妇是狡童,夫与群不逞皆优。尝入寺,垂延其面而佐此。王元祯寓吴所见。

  阊门二黠贼

  阊门有匠,凿金于肆。忽一士人巾服甚伟,跛曳而来,自语曰:“暴令以小过毒挞我,我必报之。”因袖出一大膏药,薰以炉次,若将以治疮者。伺其熔化,急糊匠面孔。匠畏热,援以手,其人已持金奔去。

  又一家门集米袋,忽有?L者,垂腹甚大,盘旋其足,而来坐米袋上。众所共观,不知何由。匿米一袋于跨下,复盘旋而去。后失米,始知之。盖其腹衬塞而成,而?L亦伪也。皆出客故谈。

  贷者为客所诈

  嘉靖间,有士人候选京邸。既授官矣,然久客橐空,欲贷千金。与所故游客谈,数日,报命曰:“某中贵允尔五百金矣。”士人曰:“恨少。”客曰:“凡贷者,例以厚贽先,内相家性,苟得其欢,何不可。”士人拮据,购贷金玉奇币值百金,为期入谒到门,堂轩丽巨,苍头庐儿皆曳绮缟,两壁米袋充栋,米尚溢出,皆有“御用”字。久之,主人出。主人横肥,以两童子头抵背而行。享礼微笑,许贷八百。庐儿曰:“已晚,须明日。”主人曰:“可。”士人既出,喜不自任。客复属耳:“当早至,我俟于此。”明日至,而寥然空宅,堂下两堆煤土,皆袋所倾。问主宅者,曰:“昨日有内相赁宅半日,知是谁何!”客亦灭迹,方知中诈。杨伯武谈。

  何秀才闹钩栏

  吾里团镇何秀才,贸靛于下雉,过酒妇@,妇不为礼,怨之。其地多盗,逻查甚密,因屡失语作逃盗伎俩。其家因以闻逻者,逻者至,语益支离,当人即欲跃出。逻者缚以见于贼曹,贼曹居之马粪中,方踞案治他文书。久,始毕,而始作怒,将加桎梏于生。生忽跃起,翻案大骂曰:“奴官敢辱我名士哉!”即拉与俱谒守,左右无不错愕,莫敢与抗。谓守曰:“我贫士,屡试高等,以贫故,贸靛于此为糊口计。昨从侩主人得金八两,诸人诈盗,尽夺去。贼曹复属耳,令馈己,故非法窘我。公不为理,当诣两台讼之。”守咨侩主人,昨日果索金八两去。合符,所列甚明,遂重挞诸人,令偿金,复诟贼曹。贼曹以三金谢过,始罢。自是,诸酒妇望而迎款恐后。或有诮之者,秀才曰:“旅居多暇,偶作颠措大闹钩栏一出耳。”张举之谈。

  巫诈

  蜀内江落凤坡,有庞士元庙。巫许某死,而其徒殷某似神颠语,谓许当作神,遂以其躯涂泥塑像。自是,祷卜云集,威大著。病者治以符水,立愈。殷居积亦大饶。会蜀有夷九丝城之扰,官军莫能御。殷自断其手,请于相国赵公,愿假不叩于朝,以其法讨贼自效。人皆怂恿,谓宜从之者。时,先伯氏令其邑,独疑之。令人以银管探像喉中,果得黑色,盖始中毒。而殷造此为利媒。械讯殷,果得其情,以抵死,毁其庙。此与西门豹投巫事同,特不如其巧为快耳。其亦五斗之余诈耶!

  太仓库偷儿

  太仓库于万历中,有偷儿从水中入。窦隘,攒以首,无完肤矣。亦得一大宝置顶际,如前出。至窦之半,不意复有偷儿入,俱不能以缩退,两顶相抵槁死,而宝在其中。久之,壅水不流,治窦始见。予始到京闻之。

  千钱斗米,亦关禄命。偷儿之望侈,死固宜然。亦有盗大镪山积而荣寿,谓何?语曰:胜观数,定观理。其人数自有耳。司马安巧宦,四至九卿。潘安仁曰:“巧诚有之,拙亦宜然。”千古妙论。

  飞天贼

  先司徒叔在京邸,赴某贵公之席。既罢,出,主人送客。偶直入内时,有三人肩盒来,称是某贵公家贺岁者。然两家最熟,视其人非是,讶而诘难。三人欲出不得,即弃所肩,蹑檐而上,去如飞,亦绝无履声。发所藏,皆刀刃。使主人不直入,客不去,一为所执,有不可知者。

  闻京师常有人家,门户扃钥如故而失物,皆此辈盗。既轻身多力,走壁飞墙,揭瓦出入,鹅犬不惊,从何备御?谢安石不捕,南塘在逃,曰:“不如此,无以为京师。”今吾里亦有之称“飞天贼”,良有惧也。

  经死者杨进士郭孝廉

  杨进士家世,簪缨蝉联,貌美如藐姑射。弱冠,成进士,与妇琴瑟静好。家有侍儿姣丽,及笄,心欲之。一日乘酒语妇,愿与私。妻怒曰:“渠在某,所往即得,何必问我!”而实匿之帏中。往,无所得。及返,户又已下捷,知其绐己也。曰:“门不启,吾当经死。”妇佯应曰:“便死如何。”拥被卧,益坚。须臾,察之,悬胫其梁间死矣。惊救,不可得。

  又郭孝廉自成,江夏人。生平醇谨善交,家徒四壁,又乏嗣。屡上春官不第,谒选,又若龃龉,居常怏怏。亦有妾戎氏貌美,而隔于妒妻不得见,愤增剧。寻又下第归,已半载,谒郡守吴郡孙公,明日谒丞?y以下,皆谈笑,平善亡恙,返宅入小室,忽自经死。时,孙公辈报谒入门,闻哭声,问得其状,大骇。先是乙来,梦鬼王据案,数责罪过,如不可贷。惶惧伏地丐免。俄命鬼卒持斧劈胸,取其心去。俱张进士公觐谈。

  杨公死一婢无可惜,孝廉予所接识,温温博雅君子,其以失志梏其心耶!妖梦神取心去,正心疚也。然亦有胜事,是不可以已乎。大都心为天君,不可干。干则必至披猖,涓浊梁畏明月而宵行,见其影以为伏鬼,见其发以为伏魅,匐踣归而气绝,皆此类矣。贾生一不效而死妖鹏,以其所负大,皆不善处穷者也。

  予有兄,为太平守,伯父冢嗣病痰,缢死于楼下承板坊上。板与坊合缝无隙,不知巾所入处。使鬼为之,鬼亦巧矣。

  戊戌鼎甲先兆

  万历戊戊,会元顾公,始实顾氏后,冒姓张。父太守公任楚,始贻书公,令复姓,命名曰“元”,又日“起元”亦可,断不可违。而不言其故。今公果以起元登上第,同榜复有启元。意当时必于所谓天榜见之也。

  状元赵公在旅,揭晓先一日,双靴自上床。吾里穆进士天颜,火星常出其袖,几欲焚衣。其先兆皆如此。

  吏部二土地

  国初,某天官见一谒选者短而髯,曰:“此土地也。”此人归,暴死,赴部土地任。而其地已有土地,不纳,相闹。夜复见梦于天官曰:“天曹一语,宜已除注,第赴任无所,奈何?”天官讶然,知己有是语,而不虞以死授也。命于承发科,另立土地庙。至今吏部有二土地,而此独灵显。

  临江鼠怪

  临江李鏊,嘉靖初授徒湖口。所居庳隘,而旁有楼崇敞然,封钥甚固。请居之,主人曰:“中有怪物,常魇人死。”鏊曰:“邪不胜正,安有是理。”因徙徒其中。一日外出,留一冠者摄课读。夜分,忽一神至,貌甚狞恶,戴金幞头,绛袍象简,髯垂至腹。冠者惧,不敢仰视。次日,鏊归,言状。鏊曰:“贵神福人,此贫士之资,何惧!”后果再至,袍笏端凝如前,顾鏊作怒,鏊趋而进自陈,且有祈祷。神不对,但吹鏊左耳,耳即聋。鏊忽知不免,举向所备防身大挺,尽力一击,中胸,有声坳然,逃去。迟明报主,来索怪踪迹,至北廊垣曲,有大穴,一鼠如斗,作赤色,髯长尺余。称之,重七斤。胸有凝血,以中其要害,故仅能入穴死。王元祯谈。

  白獭梦

  江阴陆九龄,宅旁有石钟一座,乃先世造,以备旱潦者。岁久,倾圮。其祖欲修筑之,计工当逼石次,忽梦白衣老人谓曰:“托身钟下有年矣,公勿葺,葺则妨我祖。”觉而不信,然终不能动其石,而止。后,父复欲修葺,亦梦老人如前云。父坚欲葺,曰:“汝何人,而栖于此?”乃以指书几上云:“我白獭神也。”觉而笑曰:“刘黑闼尚为唐文皇所灭,况白獭耶?”决意为之。掘其石尽,独下二石,百人不能拽,遂已。至今,人见白衣翁往来岸上,或作大木浮出水面云。王元祯谈。

  王仲七冤报

  嘉靖中,金陵倪公民悦,往令蕲水。暑月过黄邑道观河,其地民陶天驭适得一大梨,知是邻邑官人,因持往献。过王仲七家,七戏破碎之。驭怒,七曰:“令何与于汝而献之?孰若以食我,犹为汝里人也。”驭益怒,遂殴死持梨仆夫。成讼,谓七杀之。七不胜受虐刑,诬服,死狱中。不逾月,驭自外奔归,呼曰:“七追击我!”已,抵家,不及阖户,复逾墙出,墙高,跌折足死。及卖棺至,诸体青肿,七孔血流。家兄通甫博士谈。仲七,其邻也。

  林广儿妇冤报

  吾里林广儿娶二妾,而薄其妇陈氏。陈,宦门女,弟皆闻秀才,常加教责。广儿益不平。然忽与妇欢合若初,自讼其过。一日,自远归,将一仆与妇双断其首,以获奸闻于邑。邑君贤之。是仆病久,人所习闻,冤声满道。予亦屡扼腕,其二弟竟莫能与争,广儿亦携二妾避去,近年始归。岁戊戌三月,天忽暴雷,雷声甚厉,重以裂缺逞鞭,人莫不失箸。是日,击广儿死,肤骨如乌薪。张举之谈。

  东岳行宫夫人

  河南固始奇丝村,即孙叔敖故里,所谓请寝丘之地。有狐毛三姑,在八姑中最狡,常魇昧人,里人苦之。姑忽谓人曰:“今上帝命我为东岳行宫夫人,倘能庙祀我,当岁时庇?v汝消厉而降祥。”里人庙祀之,称“岳王夫人”,亦曰“奇丝夫人”。大著灵显,祈祷问疑,肩摩而入,不谓其为狐也。

  数岁,姑忽着绯乘马行道上,遇推车子西晋二客。客见是美妇独行,相盼以目,姑亦微睇。而过一村,林樾僻地,系马解衣,局??而卧,乃是狐身。不意二客不能舍,迹至此。见之,大怒,共相殴击。狐醒,变身不见,曰:“我是东岳夫人。既为公等看破丑秽,不能复为神。公能释我,愿以二十金相报。”二客许之,拥至庙,天已曙。问金何在,曰:“但坐。”少需即有一人至,匿金于香炉中,乃是盗金者。复一人随至,与相搏,乃是亡金者。共相发咒,搜其身无金,俱去。姑谓二客曰:“炉中金可拾矣。”二客拾金,果是二十两,致谢而出。自是,祈禳不应,香火寝息,而为厉弥甚。里人邀得灵宝法师治之,纳邪瓮中,号泣有声。埋置十字街心,压以大石,符咒固之。

  又数年,有木匠坐石上,姑忽语地中,曰:“公发我覆,我能振公贫,且再不扰村中矣。”木匠发之,得出,相从为其小妻。所欲立致,绝不为厉。第人家常失小物,知为姑窃去也。今尚在。商城臬掾王华子茂谈。

  虱阵

  汝南佥宪余公,逸其名籍,奉命董治黄河之役。政尚严刻,兼以岁庚寅,中州大旱,死者相枕籍。一日,公巡行黄河上,忽飞虱成阵,随暴风吹至,塞公袒舆,皆满,扑面打胸襟、袖周匝。惊怖返署,旬日,病卒。王掾子茂亦在,将事所亲见。

  厉气之所化欤?以暴感得之欤?周穆王仙化,一军皆变小人为沙虫,虱其类矣。

  五十七字对

  袁伯修、黄平倩二太史,寒夜集朱静甫侍中维摩室,作禅语、庄语,两相倡和,以捷为胜。顿成五十七字对,空达二义,如起二公地下,字字证印。今载于此,曰:“那半消息见半点儿,有甚巴鼻,若非是千了万了,说不尽百样郎当。因此上雪山中忙倒了释迦,吃麻吃米,受苦担饥,生怕放逸魔,花费了眼前日子。”“这边事情到十全处,还未称心,忽地便七旬八旬,叹原来一场扯淡。只落得漆园里笑杀个庄周,应马应牛,逍遥散诞,都将逆顺境,交付与头上天公。”

  神针大元禅师

  禅师讳现,本汉中人,今驻锡西山潭柘寺。精《素》《难》、脉理及八法神针,诸症针下即瘳。于伤寒、胎产,起死恒多,宫禁大??、戚里贵人,皆尊事之。而小??受其法数人。往岁,予偶患颈瘰,众治不效,黄太史平倩曰:“不闻大元针乎!”招至,针手外关、足三里,金针信手投下,徐命童子轮转。已,视患处,消大半。满堂顶礼呼颂,师曰:“寒冬针力不强,必春至始痊。”后果然。

  毛相国寄金

  京师魏孝廉琦,与山东毛相国东堂公交最欢。当相国归,寄箱二只于家,孝廉即命置堂庑下,亦不知所贮何物。至十四五年,相国卒,孙来袭荫,始索之。问箱在何处,孝廉指庑下视之,孙以弃掷若此,心无长物。既发,内贮金千余两,亦有扎纪其数,并谓出俸赐之余,无不大骇。孝廉曰:“若知内有此,即置秘室,吾卧不稳矣。”始相国不以重归装,而置孝廉家,岂不欲以累子孙,而与人共之耶?然弃之而始存,身后取之若外府,可谓善贻矣。高邮守杨太和汝灿谈。

  汪太公归婢

  吾里汪太公为青衿时,失爱婢。觇者谓在戈陈家。戈陈者,胜国陈友谅之裔,介瑞昌、兴国间,负险善斗,为逋逃薮,不奉三尺久矣。公以讼于司宪,司宪曰:“小故,今以隶往,必为争端不可。”公曰:“但得牒文自往,不烦隶,亦无所争。”与之。于是,集奴为兵卒,假诸武弁,楼船冠服,黄盖绛旗以往,称是新都护监此者,入谒诸豪长。诸豪长郊迎,金币交错,宴款周渥,谈锋飙发,四筵耸动。返舟,而诸豪长报谒,留款舟中,优人奏技,金鼓喧震,且宴且发,若为玩月,沿流劝酬,极醉大乐。公度行既远,罢酒,出牒文示之。曰:“婢小故,今汪秀才且具奏大庭,上司以属我,我何敢搪突。故邀公至此,当烦对簿耳。”请豪长大惧,舌桥而不能下,求策于公。公曰:“今但飞骑归,将婢至,可立解。”既至,公始将其人须笑曰:“我即汪秀才,谁为都护?以爱婢故为此伎俩,然得从公等游宴累日,莫非缘结!”诸豪长亦皆大噱,复交解赠,始去报命司宪。司宪亦甚才之。张举之谈。

  语谓:理乱丝可以制诗,汪太公才若此,使有杜稷、治军旅,易若承蜩!惜乎当平世厄一第,而小用之也。

  熊中丞三异子可征

  武昌熊元乘中丞,少随父丞南海县,忽堕水。潮适至,舟中岸上,群呼莫救。乃潮仅至膝,即返去,旧水痕寻丈。及长,籍博士,读书西山寺中。破月残灯,风起窗外,视之,虎也。公读书自若,私祝曰:“桴若不愧天地,山灵当为呵护不死。”已而,虎垂首去。明发,山僧视虎迹及门限矣。已,登第,以兵宪御倭。姑苏有玳瑁巨鱼,随潮至海口,胶于沙际。总戎杨公取置天妃宫,大喜,命匠度视作带。公过之,见鱼口中气矗矗成云,异之,曰:“是神物,安可杀害!”即劝令将送海口。其地去城四十里,公必自往。而总戎置酒舟中,共见鱼悠然逝时,风浪大作,鱼尚回首作朝拜者。三月余,与倭接战,共见前鱼出没,风涛中偃贼船下风,而我据风力得累捷。人称“三异”。后持大中丞节破倭于岭南,劳瘁病卒。

  子可征文学,于官物尽屏弃,一无所将。赙皆不受,故事于军门。两郡制有牙床诸物,惮公不敢进,至是以贻可征。可征曰:“大中丞且终身布素,此物何用!”悉却之。夫役过梅岭,不过百人。故南雄守林公及诸公有“清公子”之称。今里居,脱粟不饱,而风谊阴德。是父是子,食报必百世。可征子比部君汝端,良玉不斫,徽采内莹,方树续骑省,必懋荣名,然持三峡之滥觞耳。

  月宫银护限

  徽废王于中秋之夜,与妃玩月宫中。见月中门开,琼宫玉宇,光采倒射。中一青衣童子,跨玄鹤冉冉翩跹,直至王前,下鹤背,顿颡曰:“嫦娥主致祝大王、妃子千岁,千岁以殿前银护限,岁久销砾,非大王、妃子莫可与计,事省,愿为补造,当增福祉。”王大骇异,不敢背。即曰:“有式可程否?厥费几何?”童子解小囊出,赫??式在其上,长一丈一尺,高皇皆尺有口,费可三千两。王曰:“汝返报命。来月是日,可将去矣。”及期,门复开,童子如前跨鹤至。而护限适造成,镂纹皆灵芝瑞草,供置殿前。王曰:“重器,非数人不可徙,汝单身来索之哉?”童子但顿颡谢,而鹤已张喙衔去,如断梗飘叶焉。童鹤返宫,门亦闭。王与妃皆大喜,宫臣称贺,独门正孔朝东畴者曰:“上界神灵之时,何所资尘凡?得无谓新垣平玉之诈乎?”王曰:“明明共见,何诈可为?”

  越三载,潞河之湾,有客游妓馆,轻脱善散,碎银皆有镂纹。逻者疑之,以闻于大金吾陆公炳。逮至,乃是道士。自陈银是徽府所施,非盗,且文网安能束我。将加桎梏,适案头有小瓶,即投足入,渐没全身。公怒,碎瓶,磁片满地,片片呼之皆应,终不敢出。独于某观,握得镂纹护限一角。朱侍中静甫谈。孔公其先辈,所亲见也。妖幻若此,则明皇入月听《霓裳羽衣曲》皆此类。庄子曰:小惑易方,大惑易性。故极异之事,迷之邮者焉。

  大金吾陆公家盗

  世庙朝,大金吾陆公,居密室与赵夫人玩雪。忽于雪上见人影,诧问,而人遽至前。至者凡五,公心知为剑侠红线之流。即命夫人避去,呼酒酌五人,亲致??杓。曰:“仆为人主守三尺,正为公等,今乃相逼,置仆何地?若金币,惟所欲。”五人曰:“金币何庸!”一人袖出一石,乃异宝,以视公。曰:“此宝本一双,其一在公,愿以相假。”盖皆外国贡上方者,一为大总戎仇公銮所得,銮死,归其人;而一在陆也。公曰:“诚有之。亦不为公惜,第不记置何地,非可造次索者,奈何?”其人曰:“已知在某姬,第几箱缇囊金盒中。”呼取便得,以相赠。五人致谢,且曰:“愿公忘情于我辈,不然,恐于公不利。”公唯唯。即跃高屐,升屋去,其行如飞,屋瓦无声。时赵夫人已暗集外宅儿逻护,无所见。后六载,有直指使出按某藩,公耳语,以五人名相属。是夜,前一人复至,色甚怒,持短匕如秋水,曰:“公竟不忘情我耶,即直指何能为!”公佯应曰:“否,否。”其人曰:“我已心许不杀公矣。”复去,公吐舌,食不下咽者数日。即夫人父赵太史祖彭以语人,方玄畅尧治谈。时,陆负上宠,著声武健,长安探穴盗侠,诛击殆尽,而亦累劫于盗。语日:密网漏于吞舟,张火飞蛾反集。其曰火猛人望而畏之,恐未尽然。

  邵武守王公死后过家

  邵武守王朴斋泽,京师人,壬戌进士。于万历丁丑擢甘肃苑马少卿。正月过家,是月卒。已五六载,忽白日到家,拥骑从仪卫甚盛。分处家事,对妻子如平生。其夜,为从人催促甚急,谓期不可失。公曰:“畏此简书。”遂去。盖往赴某地神任也,邻里皆见。厥嗣郡诸生庭植,常与人言,谓信然,大岂!吾麻邑刘延白谈。

  狐术女变男子

  麻城民李承周女,聘刘氏子矣。为狐所据,其家莫能制。凡数载,刘氏为期迎,女狐语其家,曰:“君家女是男子,何嫁为?”视之,形体皆变男矣。遂着巾服,有名字。游市行里,反与妇淫。里人疑之,与偕谒太和山,冀有神谴,往返无异。

  万历壬辰,武生毛自龙者,以闻于明府文公,逮至时,观者麇集。男子与二三人来,不知为谁,尚从容谈笑。入仪门,始曰:“田二哥,今日不祥。”及庭见,公令人视其私,遂不能变,仍是女子。公怒,置狱中。狐犹于狱中庇女无形,而嬲诸累囚及司圜扉者无赖,竟得释出。女后改适山中民,狐复毙其所适夫。女归,狐始不来,今尚在麻邑。熊孝廉吕原谈。尝闻,狐多姓田,而行辈常七,岂恶又果必丛生耶!然妖不畏玄武仗,而畏茂宰蒲鞭,未可谓墨绶轻也。

  高王父泰州府君德政

  高王父讳思?F,正统间,以功曹掾判泰州。已,晋本州同州。固良于牧孳马,因之,遍民间版籍,刊定自祖宗庙。至是,草清奔徙,马数独存,口口厉民。府君伤之,奏省马三之二。岁大旱,朝遣大臣勘灾,府君率父老哀诉,而舟过不顾,遂跃身波中,为民请死。大臣感悟,奏蠲大半。在州十三疏,皆得请,藏稿存焉。如运舟自南来者,寄载木、砖,以省浪费,及戍边者,给配妇,何罪令就死地?不如给资财,令就彼地娶。与妇皆无怨,兼得亲戚相倚。便皆出其所奏,今犹为石画。至于劝课、感化保厘噢咻,皆其庸政。以年老乞身归,老羸妇子千百,拥马不得行。立祠祀之,香火至今百年,伏腊不绝。所植桑,民犹指叹比甘棠焉。归家,道观河山中躬耕食力,备德纯朴。平生于心无匿,恒执其平。客买其家牛去,归察其值浮,曰:“始值若千,又资其力数年,值又若干,不亦甚乎!”追而还其浮始罢。购木造宅,嫌其木稍大。复有曹姓者,又嗔其所得木小,与木客仵。府君曰:“以我不欲,中君之欲,是为两得。”遂相易。今其人所制宅,为家司徒仲父庄,人犹指其材为府君购得者云。盖假修于滓沌氏之术,人已两忘矣。既捐馆葬哀家山地,本是偶然。今相宅者,以魁宇内龙眠,曾大而下。世守清白,皆天性忠厚伉直。左太冲曰:积习生常。其所由来固然矣。甲第簪弁,亦稍稍称乔木之家,皆谓自其牛眠,其天以报之耶。万石家,法仅再世,而孝谨衰。今保残陋,渐及十世。可谓然,不可谓非食报之余矣。

  巩县树中作乐细人

  万历丁酉,河南巩县大道,有木匠持斧往役于人,憩树下。忽闻鼓乐声,不知其自。谛听之,乃出树中。遂将斧击树数下,其内曰:“不好,不好,必斫进来矣。”匠益重加斧,乃有细人长三四寸,各执乐器自树中出地上,犹自作乐数叠。时,来者停车马皆见,乃仆地。众以闻官。李汝藩淡。本其省直指姚公以奏御者,妖为语,意任不佳。昔所谓燕雀处堂,母子相哺,呴呴焉者,非欤!

  张翼德附身

  永州有男子,为神所附,自称汉张翼德也。持巨木刺舞,不知其重,言祸福亦甚符,里人尊事之。一青衿独曰:“吾有对,语云:『神即神,人即人,神何可附人。』能对则真张将军,不然,犹是草木妖假名耳!”其人即仆地,不省。半日,复舞木,大言曰:“尔为尔,我为我,尔焉能浼我。好否?”青衿曰:“对善矣!然必半日始得,谓何?”其人笑曰:“我岂作学子对者!今往黄鹤楼叫吕喦对来。”大是翼德口语。李临淮嗣侯汝藩谈。

  李太史所见怪物

  李太史本宁公,驰行关中某驿。其日尚有抵县,而舆夫阻行,谓前道有怪物亘数里,恐值之。公不听,叱令行。至半道,众果呼“物见”。下舆视之,见物如匹练,相拒尚隔十里,而物长一里许,隐隐拂远树,过树,若皆摩。不知是何物。岂蛇妖耶!

  卷十五

  名刺谑语

  嘉靖初,徐侍御如??谪出,复以迁。廷评:入不欲忘旧衔。投台中剌曰“台末”,于他刺曰“台驳”。又有白太常少卿若??,性谦下,投诸权贵人刺曰:“眇眇小学生。”一好事者作四言云:“台末台驳,眇眇小学。同是一??,徐如白若。”闻者绝倒。李太保宅客谈。

  内守备府监生答对

  南京内守备太监府,例有监生历事。遇大比,亦是本监考取送名得入场。嘉靖初,某公不深书义,曰:“不必考,我但出一对,佳者送入。对云:子路乘肥马。”诸生俯首既笑,一生云:“尧舜其病诸。”谓“骑猪”也。公不解曰:“好!送去。”闻者绝倒,称为才子。后果中南京解元。李维寅太保谈。

  贫广文戏作清江引

  西安一广文,博学而廉介有气。罢官归,家徒四壁立,赖其门人举火。潇洒善谑,殊不以介意。偶戏作《清江引》,自嘲云:“夜半三更睡不着,恼得我心焦躁。?L蹬的响一声,尽力子吓一跳,把一股脊梁穷断了。”闻者绝倒。其地并举之为口中语。于是,秦藩中贵人识面咸为营助,旋以闻于王,召见,立赐百金,始有家。黄公谈。

  杨生家墓鬼

  南充有杨生,村居阒寂。一日,忽见童婢恐匿,牛犬皆惊走。方辍食问故,而自亦闻鬼声已渐近,若泣若诉,甚大而厉,终夜乃去。次日,甫薄暮,声复作。于是数日,生疑甚,大恐曰:“吾居旁多古墓,得无有金碗出人间者乎?”其妻曰:“是已,昨碓头少一石,苍头朝持一石归。是暮声作,得无是乎!”询之苍头,果然。即送置墓上,为鸡黍楮钱以谢。是夜,声止。黄公谈。

  学宫土地祟

  蜀中王银匠,娶妇貌美。匠出,有红袍官人调妇。妇迷,不能自持,与合。自是不绝。匠知为祟,阴持狗血一盆,伺其至,泼之,衣冠淋漓,逋而去。次日,遍索庙观,无有。偶避雨入学宫,见土地冠袍皆为血污坏。白师儒,毁其像,祟乃绝。黄公谈。

  华容驱鹅妇

  华容县有村妪,暑月宵起乘凉,一妇如婢状,持小竹竿,独驱群鹅。讶之曰:“夜午矣,安有此时人家甫收鹅者?此必人家所遣,或收迟,而此婢攘以行耳。”因吵以攘窃,而胁与分鹅。妇不得已,与一鹅。妪再有言,再与一鹅。妪大喜。妇驱群鹅去如飞,鹅?€?€?猩C鞣ⅲ鹗佣欤蛄接ざ《凰勒摺F浜螅晃潦⑿校と婧钡萌摺;乒浮?

  丐者盘捧小人

  何仁仲兄,于嘉靖己卯赴试鄂城,见一丐者将茶盘捧一小人,云自江干拾得者。长尺余,如猴状,面上五官毕具,须发半白,手足衣裙与人无二。朝夕饮水食米与饭,惟声似鸟雀,未之能辨。丐者以此乞施糊口。赴试诸儒无不见者,岂小人国之遗耶!

  仁仲谈。朱汝修常与何仁仲云:京师某春元,偶有老狐,盛衣冠,如六七十岁人。来谒,求假其后庭三间。春元始不从,与之争。闻东岳甚灵,乃侵晨具香楮往祷拜。未起,已有抛砖于背后者。回头视之,狐亦拜祷,在后大笑曰:“汝祷吾已祷,东岳神安能制我。”遂不得已,任其居处。间托其家办酒延客。是日,见客老者少者十余人毕集,欢呼痛饮。抵暮,送之门外而散。同年有为侍御者不信,欲以其威弹压之。因往,拜谈及此,忽从空堕大砚石一片于地,冠额几碎,乃避去。说者谓南方多鬼少狐,北方多狐少鬼,夫世之为世,宁独鬼狐为鬼狐而已。仁仲谈。

  京师狐[此篇只存目录,内文原缺,但前篇的后半部与本篇标题内容符]

  临清狐

  临清东阿之间,有狐兄弟二人,皆雅士。具姓号住街市,与人士过从,留款燕谈,衣冠伟丽,饮馔精美;好义多豪举,健谈锋。迩年,弟避客不出,兄延接如故。东平石鸿胪悠久与善谓。仁仲过其地,刺谒之,胜于俗人言。昔谓:世间半人半鬼,讵不信乎!

  樟柳神

  闽人武弁陈生,寓扬州军门,料敌有奇中。后,何吉阳先生任南少司寇,以大司马李克斋公荐至,居衙中。谈人往事,及家居坟墓园宅,如指诸掌。生所挟有樟柳神焉,神仅三寸许,白面红衣,能从袖出,跃至几上,饮水历历有声。时而自叹作闽语,谓曾为儒生,死而陈制取之,然相随不久,亦当去矣。仁仲谈。

  王万户

  武昌王生时,其父梦宅门建有棹楔,以为祥瑞,遂毕力延师教朋,身自督课,后竟无成。已,以为灭。楚王舅父授万户,复藉势骄侈,田园甲第倾一时。久之,事败,死狱中。宅没入于官,改为铸钱局,门建棹楔,其梦竟验,但非祥征耳。仁仲谈。

  金华簿俞弘泽

  金陵俞公业织罗,武庙南巡,客弄臣钱宁于家。宁败,财宝多所匿,至巨富。后生子太学弘泽,傲惰游狭邪,父督教不听,加大杖缚于庭柱下。夜半,举火视之,俨然钱宁貌。因弃杖叹息,悟前事,身死,家益落。弘泽谒选,得金簿。不逾年,亦败死。仁仲谈。

  何少司寇先兆

  何少司寇吉阳公,四十举辛丑进士。侵晨,谒武选郎王公。则王已具衣冠迎候矣。曰:“公将来必为亚卿。仆夜来梦一亚卿来,青袍角带,而舆坐于吾上。今公来,服色、坐立皆然,是以知耳。”后,果擢少司寇。赐沐归,屡荐,坚不肯出。曰:“亚卿之位已定,将何望乎!”其嗣君仁仲谈。

  火光芝瑞

  大司马王公崇古,腰玉之时,衣上火出,扑之不灭。乃大中丞曾公铣被逮之日亦然。芝瑞?t然矣,乃侍御陈公世宝按江西日,院柱生芝,五色烂然,诸司称贺未毕,而公卒。仁仲谈。

  若然吉凶之兆,皆未能定,然君子道其常。所谓贞胜两事,终为瑞耳。院芝其别有兆耶!

  优人诨谑

  吴中有僧,俗姓王,因兄登第,还家娶妇,气遂骄纵,众鄙之。一日,与同宴会,众谓优人曰:“王和尚颇作怪,汝能诮之否?”曰:“可。”因演苏季子家招人起课算命,二人争课命钱,算命者曰:“汝小数。能消受得几何钱?”起课者曰:“王和尚有成亲日,起课人无得运时。”满堂哄然,王逃席去。朗哉谈。

  张妓谐语

  吴中妓张好儿,婉丽而貌已是徐娘。一日,为人携游登舟,客杜君者望见,即诮之曰:“他老便老,也是个小娘。”杜君本无籍,借太医籍入赀成吏目。张即应声曰:“你小便小,也是个老爹。”众皆鼓掌。朗哉谈。

  僧答秀才歇后语

  吴中黄秀才,其相掀唇,昵者称为“小黄翘嘴”。读书一寺中,寺僧进面饵,面热伤手罢。黄好谑而语便捷,因作歇后戏之曰:“光头滑,光头浪,光头练,光头勒,此何语?”僧曰:“谓面热烫手也。”皆吴语:光头滑——面,光头浪——荡,光头练——捵,光头勒——忒。忒,脱也。谓“手抻面脱”也。僧曰:“小僧亦有语,无嗔则可。”即曰:“七大八,七青八,七孔八,七张八。”黄已知谓“小黄翘(窍)嘴”,捧腹大笑。四语皆以僧光头谑,固奇,而七八尤奇。非吴中莫有此僧。朗哉谈。

  碧霞玄君灵应

  金坛曹大史大章,家居时,建碧霞玄君庙于郊外,常自往董修。隆庆己卯四月朔,再往,钟被鸣。先是,四明王生携一童子,亦在顶礼。白日,忽雷霆大作,攫童子离殿二三丈地。裂地为池,池水即注焉。碧绿澜漪,结成“雪泉如愿”四字。而童子背亦有此朱书四字,人无不惊诧。童子久始苏,而两处字亦皆渐泯。独太史撰有《玄君灵应记》。朗哉谈。

  新妇制贼

  某家新妇于归之夕,有贼来穴壁。已入,会其地有大木,触木,木倒,将贼击破头而死。其家举火视,乃所识邻人。惶惑,恐反饵祸。新妇曰:“无妨!”令空一箱,纳贼尸于内,因举至贼家门首,剥喙数下。贼妇开门见箱,谓是夫所盗,即举至内。数日夫不返,发视,乃是夫尸。莫知为谁杀,亦不敢言,以瘗之。朗哉谈。

  雷绘地作梅花

  姑苏一富人,暑月坐堂中,令栉工理发。忽暴雷起,绕柱奋击,迟回数刻,始去。其人惊死,复活。乃堂中砌石上绘有梅花一枝,纹理精妍。此何以成者哉!朗哉谈。

  霹雳碱石

  姑苏一乡民,暮行田间,会雷起,从其头面过,擦断其所裹巾边。惊仆,殊不死。乃于所仆处得一霹雳碱石,理极细,至今藏之为玩。朗哉谈。

  邓蔚山浮来金观音

  吴邓蔚山梓村,水暴涨,浮出一大士,高可三尺,重九十六斤,庄严妙丽。土人惊喜,纷欲置某寺、某庵。百人舁之,莫能动。问以??,许置光福寺。舁行,若举轻羽。像黯,质类古铜,人谓“古铜观音”。久而光露,始知为紫金。遂有盗者载至太湖,飓风欲覆舟。盗惧,弃湖滨。寺僧迎以归。久之,僧贫,以质无锡华宅。而华宅夜常有火起,亦惧而还之。复有丐子五六人盗出,盘旋一夜,竟未尝出门。罢,走。凡三盗而三显灵,人始寝盗心。而远迩尊礼,香火益盛。始为太湖盗弃时,伤中小二指,里大司寇钱公邦彦补制以金始全。朗哉谈。

  杞县疑狱

  河南杞县一民家女,将嫁,令栉工整容,俗固如此。女貌美,工心动,不能自持。是夜,随女至婿家。其时,杂沓不辨。婿家主妇治馔,翁婿奉客,堂上惟独有女。匠遂作婿,直入牵女从他户出走。女不省何意,从之行。顷之,家失女,举火寻觅。匠见火光,谓是追己,走益急。道旁有眢井,遂推女堕井中,独身逃。其家不获女,以讼于官。人始谓:其夜见人似栉工者。逮工至,栲讯吐实,称女在井。起之,乃一髯男子,非女。不省其故,但械系工狱中。盖女堕之明辰,有二商过井旁,闻井中呼声,视之,女也。二商为计,解橐中绳,以一人下系女腰,以一人秉绳其上。及女上,秉绳者视之绝美,更利下者橐金,竟弃下者,携女及橐直走吴之嘉定居焉。既得美妇,饶橐金,意亦骄纵,常挞女。女怨,潜以语邻媪其故。媪以闻官,官鞠实,以人、女拘赴杞县,始知髯男子所偶商也。与工并置法,女以给其夫,始合焉。朗哉谈。

  林公大合决狱

  蜀中一小家妇,自母家独行归,避雨一野寺中。寺僧延入。而妇有姿貌,师徒皆欲淫之。乃妇意常在其徒。师怒,杀妇埋园中。次日,母于妇家互寻不得,交相仉,以讼于官。时,闽人林公大合为都司,断事摄邑。不能决,而疑必有故。适有一门子得罪当谴,公曰:“汝故以得罪逋出,遍践村市,但探出此事,当宥汝。”久之,门子入此寺,僧师徒以是美男,皆与狎昵。有小沙弥语泄,而沙弥亦不甚悉。入以白公,公曰:“是矣。”翌日,过寺中焚香,频仰首向天,自应曰:“臣知道了。”众僧中独一僧色变,公即令缚之,曰:“上天已语我,杀某家妇者汝也。”一讯吐实。瘗尸出其园中。杀二僧,而二家疑解。至今其邑人称之。朗哉谈。

  镇远侯报贾人冤

  有大贾率四苍头适旅,假宿一寺中,寺僧迎款甚虔。已,谓修寺出其募缘簿相请。贾素佞佛,即解金施三百两。僧揣其橐重,故治美酒款贾。既醉,夜深,以盘盛四“猪首”出。视之,乃四苍头头也。大惧,伏地丐免。僧曰:“安有生理!”出白绫??绞颈死,纳棺中,舁出,瘗道旁,重橐皆为僧有。

  是日,镇远侯顾公,奉命往镇淮阳过此。楼船帘中见有白犬,往来牵纤,若有诉者。公异之,令人随犬行。犬自掘穴,棺出,忽失犬所在,棺缝尚有白绫??头露出。知是冤,令发棺,贾尚活,尽言前事。公故匿贾舟中,戒勿泄,而托言欲建无遮大会,为太夫人作福,尽招诸寺僧有法行者至。前寺僧亦毕集,贾窥于屏内,曰:“是也。”于是尽缚之。僧见贾,不待鞠问,皆伏。以关白所司,尽杀之,毁其寺。朗哉谈。

  异僧舂碓法

  武昌白雉山有异僧自蜀来,结夏其中。患斋不给,乃相地造一碓,而托言菩萨见梦,谓:居民不好施,致僧众饥馁,有碍神通,教令造化碓,粮不至则下舂,舂则居民皆头病不宁,以省沿门化乞耳。自是,舂之,而居民百里内皆患头病。又闻菩萨语,大惧,皆以粮米。凡病者皆归罪碓,遂发矢:每月供熟米若干,梵呗坐食者日益众。久之,异僧去。又值岁荒,粮不继,舂之,而居民头无病。乃戒勿泄,故云:粮即不继,犹是檀那,何忍加舂?居民反德之,贻饷益多。里中段茂才读书寺中,悉其事以语追淳,谈如此。

  瞽者智

  山东临邑有四瞽者,寓京师,皆业说书。一日行道,各夸说在某贵戚内??家说书,得钱几何。傍一恶少闻之,绐谓:某家唤说书。引至墟墓无人之地,出所佩金铁,击瞽者,搜其钱尽。一瞽者独曰:“我带结不可解,公为我解,待我取钱。”恶少与解,而瞽已扼其要害,力持之呼群瞽,皆来助击,至抉出其目精,尽搜其所夺,始相携归。朗哉谈。

  猪金

  万历初,姑苏浒墅关王序三家豢一猪,已二载。一日,衔其主衣裙行。异之,随其所往。以嘴掀土,出瘗金千两。取之,家遂大饶。自是德猪,饲以香饭,澡以净泉,衣锦藉毯一十年。大可比牛,远近皆来借观,而称其家金为“猪金”。后,死。棺殓奠葬如人礼。朗哉谈。

  吾里团江,一家父亡,而猪生。后,又梦父称是此猪,倍加爱养,不忍杀宰。至八年,肥大不可行。人竞来观之,丁酉年始死。

  义猫

  姑苏齐女门外陆墓,一小民负官租,空其室出避,家独一猫,催租者持去,卖于阊门徽铺。铺客颇爱玩之。已年余,忽小民过其地,人丛嘈杂中,猫跃入其怀。为铺中人见,夺之而去,辄悲鸣顾视不已。夜,民卧舟中,闻蓬间有声,视之,猫也。口衔一绫??,??内有金五两余。小民贫甚,得金大喜。适有卖鱼者,买鱼饲猫,饲不已,遂伤腹死。人谓是“义猫”。或谓偿酬世债,债完死耳。朗哉谈。

  温州妖祟

  温州一富人卢姓者,梦神与言:堂柱下有藏镪一窖,可取用。数日,一家梦皆然。遂?l羊豕祭,而后掘地四五尺,见大石片,石下一大瓮,瓮中一老翁,长二尺许,须眉长如其身。曰:“我是汝六世祖某,久幽地下,今当出世。”命其家男妇皆罗拜,而索异缵珍食,服食以为孝敬。已,又令作佛事,合丹药,费皆不资。常有贵客车马到门,称是几世亲旧,往来酬酢,合乐张宴,家无宁日,少违则嗔怒,病患立至。始知是妖祟。凡三载,费万金。一日,老翁气色大阻,曰:“祸至矣!”命一家人皆出避,从之,独其主人窥视。半夜,见尊官至,驺从甚盛,灯火辉煌。一红袍者坐堂上,作鞠治之状。老翁跪阶下,若相问对,俱只见唇动而不闻声。已有判官出簿,向烛下检视,而命两力士举一瓮纳老翁,瓮中压以石片,舁之而去。祟遂绝。祟绝,而其家有亲家进士令贵溪者书来,谓久知此事,到官,即具一牒,诉之正一嗣教张真人,属以除治。衣红者,必温州城隍,奉真人符命到宅也。温州大参王公阳德常言之。朗哉谈。

  僧附舟者为盗魁

  童秀才子重,吴人。雇舟有所往,适有附舟者,童许之。而舟师固争不可,始罢。因问故,舟师曰:“往有商雇我舟,其货皆布,忽有僧附舟,商纳之。然商仁,慎坐,僧上与共饮食,久益绸缪,谈皆善果。一日,泊荒港,盗来逼劫,商甚恐。僧曰无仿,起叱之,皆去。明夜复至,僧起叱之不去,怒骂亦不听。僧遂拔佩刀登岸,杀二人,始散。商与舟师皆不省,谓是勇力。僧曰:『此我党,而我其魁。来附舟探虚实耳!渠谓公布中皆金,故坚欲劫。我非不知,感公义不忍也。我魁盗三十年,了无意绪,今亦从此罢作,入山栖禅,图性命果结。』商拜泣,称感不已。语毕而去。”童始谓舟师有见,自是但出舟,无附者。朗哉谈。

  商当孤旅,惠爱几何,僧遂相报若此?今割肉啖人,苟有便可杀害,惟恐刃入不深,何纷纷也是!又此僧罪人,释盗栖禅,何不于法场证菩提耶!

  李文达公试余姚

  大学士李文达公,先任浙省督学使。微行至余姚,有两生当门对奕。或曰:“太宗师至,尚奕乎?”两生曰:“我何书不读,岂惮试?太宗师能作百人名题目试我乎?”及试,余姚论题曰《用兵最精》,策题曰《孔门七十二贤,贤贤何德;云台二十八将,将将何功》。诸生茫然,齐起跪问。公曰:“《千字文》且不能记,百人名亦不省,何谓读书?固知汝诸生今科无举人在内。”余姚科第极多,是科果无一人中。贵人之言,不偶。朗哉谈。

  与朗哉谈所经

  顾朗哉谓,尝游泰山,饭道士房。甫毕,上马登岳顶,而房倒,少迟,齑粉矣。

  予亦云,尝在金陵赴民部郎武陵丁公有周之招,夜久,月出,移席堂前卷蓬再酌。已,别上马,而卷蓬倒,声如雷。乃复下马劳主人,见坐处椅桌皆碎。时已大醉,身如饮冰,酒力全消。主人呼大白再酌,夜午始去。异日闻丁公语人:“无赖行甫贪酒,两人几至同厄。”予曰:“贪酒正欲延主人出,不然,非其独坐地乎?然实主人善留客耳。”此皆樗枥幸生之故,因识之。

  丁民部谑语

  丁公尝雇我于京邸。主人自称“不在家”。其恒也,马上人如此对。公问:“是谁说?”曰:“是相公自家说。”公入,曰:“此正如妇人自称:有人在家里,曰无。”予问何也?曰:“有男子以妇奸讼,谓其妇自言如此。盖妇急语失也。”为抚掌。

  王翁年百八十

  王翁,汤阴人,年百八十,而肌肤绰约若处子。且豪饮,数斗不酲。常过胡孝廉元瑞座间,尚出诸名流赠章索题,元瑞为作长歌,所谓:“自言今年百八十,九朝旧事盘心胸。高谈弘正俨目睫,信阳北地俱儿童。”则李少君为数百岁人,能识武安君坐中九十余老人,言与其大父游射处及齐桓公时铜器,信有之也。而好词赋、游五岳,则又奇矣。

  观自在菩萨为天男相

  往同元瑞、朗哉、汝修诸君集太保李公宅,观唐吴道子所绘观自在菩萨真迹:长裙跣足,为天男相,一洗世人称谓之谬。且庄严妙好,六法具备,非五代、宋、元诸名家所辨。元瑞因作歌,所谓:“画师崛起开元日,万象毫端鬼神泣。前无顾、陆、曹、卫、张,二李、阎、韩总非敌。”是也。

  薛文清公手批马奴怪

  临邑察院公署,旧有妖物,过者不敢停骖。薛文清公?u,时为山东督学,竟憩焉。夜半,黑衣而立,莫敢近,薛不为意。已而,渐近几间,薛以手批其首。明旦,视之,得泥兜鍪。命左右迹之,为城隍庙门控马奴。因易其像,祟绝。至今塑像仍露其顶。出邢子愿藩伯邑志。

  临邑学宫杵怪

  临邑人纪纲、穆肃二生,读书学宫。方夜簿灯,有妇而艳,翩翩且前。两生疑为鬼物,用针纫线志其首。俄,忽不见。次日,迹之,得败杵东庑下,针志宛然。焚之,祟绝。出邑志。

  郭外观薛丽人骑弹诗唱和

  丽人名素素,出吴贵人遗体,随母展转落籍。迩年,入都门,筑静室人迹不到之地。斋素服缟,或是缁布栖禅梵呗,一洗尘杂。娱心文府,作楷写生,卜咏琢句,皆衡古法。人诵诗词,以箫管应之,字字梅花飘落。置弹其小婢额,对而弹之,弹去而婢不知,故目不瞬,瞬则有罚。墨客过从,文谈酒谑,多晋人便捷解悟。其于座上,遍赞宾客,居然江东王太傅风度。而客得其藻誉片唾,不减许劭旦评。平生不御铅华,不佩椒兰,而皎可鉴。芬出肤理,所谓斐叔则垢面蓬头皆好也。又性好操作理繁细以助,裣服、笄、貂帽皆自制,戚里贵人家多取则焉。偶出郊外骑弹,过而见者严中舍,倡以诗六韵咏之。而一时唱和者,张成甫、沈儒林辈凡十余家。其朗哉和诗曰:“红颜梅点额,绿鬓锦缠头。笑展桃花扇,缟离燕子楼。电飞驰迅骑,霞举?r轻袭。挟弹?x鹰妒,弯弓阵雁愁。当熊无辈止,解佩有川游。可惜千金女,难封万户侯。”予和诗曰:“弧开弦满月,高抹玉搔头。欲夺胭脂塞,轻辞翡翠楼。胡妆貂作帽,宫队锦为裘。杨叶千口破,桃花百转愁。柔心偏侠气,小猎趁春游。娘子军如出,娥眉也拜侯。”姬亦自有怀人诗,曰:“良夜思君归不归,孤灯照客影微微。携来独枕谁相问,明月空庭泪湿衣。”句调不凡,因并识之。夫往者青楼曲里,彼其之子,皆得闻于后也。而桃叶团扇姬婢,炳然流光。况此离垢无上艺圃之翩翩者哉!

  云囊

  ?J仙者,宁废王之先王也。多艺好文,兼善摄生。每月令人往庐山之颠聚稠云卅囊以归,结小屋曰“云斋”,障以帘幕。每日放云一囊,令四壁氤氲袅动,如在崖洞。有诗曰:“蒸入琴书润,粘来几榻寒。小斋非岭上,弘最坐相看。”贵人岳岳,乃有此清味哉!弘景行山中,常聚云衣内,遇客,趣放之为赠。其曰:“不堪持赠君,以其人远耳。”谢逊甫谈。

  刘信宜半面先兆

  今水部黄元甫,往年偶病,昏瞑一昼夜,为道士引见阴府。检视禄命簿,簿上某年某年加丹圈者竟纸。而其年不利,则不然。今于不利,及捷两榜之岁皆验焉。

  又窥见其舅父刘公师颇于别署,乃是半面。既苏,以告二尊人。时刘公正宰广南之信宜。而俚语诮避客门内者曰“半面”,故二尊人戒令勿言。年余,刘公以迁还,过五羊之涯,遇海盗曾一本,从人欲斗胜,再斗不胜,劈公去半面。夫盗未形,而属以死者,刀法亦前定,况其他耶!又年余,一本亦脔于大中丞熊公。数亦莫可自逃矣。元甫谈。